馮瑩站在原地,慢慢收手,攥緊了拳心。
她的直覺,是很準的。從蕭呈派馮敬堯出使那時,她心下便隱隱不安了。
大伯身居要職,手頭政事一堆。就算晉朝新帝登基是大事,也不一定非得派大伯前去不可。
隨便在皇室找個皇子,或者派個國公,都是體麵的,為何非得要大伯前去?
這些年來,馮家子弟入朝的入朝,擢升的擢升,無不承得蔭庇,可以說,蕭呈登基,許州馮氏一門,榮極鼎盛,顯赫一時。
要是再出一個皇後,自然會錦上添花。
因此,大伯聯絡了不少朝中大臣,多次上奏,要蕭呈立她為後……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大伯卻被差遣出使西京。
馮瑩很希望是自己的猜測有誤,可狂亂的心跳又叫囂著,讓她不得不懷疑……蕭呈是故意的。
他早已不是當初的蕭呈。
高坐龍椅,也不想再受馮家掣肘。
馮瑩不讀史書,可也聽過不少前朝舊事。多少從龍之功,最後都變成了功高蓋主,多少忠臣良將,最後都成了皇帝的眼中釘,肉中刺。
她其實一直害怕馮家會走上這條路,無數次提醒馮家人謹慎行事,內斂鋒芒,莫露驕態……
可惜,家業大了,人丁多了,莫說那些堂兄弟,就連她的母親,也時常按捺不住地飄起來,惹出不少事端……
這些事,陛下心裡都記著呢。
馮瑩心底冰涼,朝東閣的窗戶望一眼,默默退下。
剛出顯陽殿,就看到站在晨曦裡的大滿。
馮瑩一言不發。
大滿冷冷掀唇,嘲笑地看著她,款款走來。
“天不亮貴妃就從顯陽殿出來了……這是昨夜侍寢了嗎?”
馮瑩心裡一痛,喉頭腥甜泛苦。
明知大滿在諷刺她,卻不得不忍氣。
“花滿夫人。”馮瑩勉強一笑,“要是沒什麼事,告辭了。”
馮瑩說著便帶著宮女,從大滿身側走過去。
“站住!”大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她練過武的,力氣很大。
馮瑩掙紮不開,側目瞪她,正要出聲警告,大滿一個巴掌就扇了過去。
帷簾落地,露出馮瑩狼狽的一張臉。
青紅不勻的臉上,滿是愕然之色。
“啊!”
宮女們遲鈍一瞬,才尖叫出聲。
馮瑩再不濟也是妃位。
大滿僅僅隻是一個夫人。
她竟敢對貴妃動手?
眾人驚愕,馮瑩卻沒有。
她慢慢抬高下頜,冷冷地看著大滿。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大滿,我們是姐妹,同根姐妹。”
“謔?”大滿仿佛聽了個笑話,揉了揉發紅的掌心,她冷冷嗤笑,“這話從貴妃嘴裡聽來,簡直可笑至極。你陷害長姐,奪夫替嫁時,可想過是同根姐妹?”
馮瑩斜眼望她,“你又如何?你不也一樣。你我誰比誰高貴了麼?你在顯陽殿裡侍寢的時候,你可曾想過長姐一分?”
“我可跟你不一樣。”大滿勾起嘴角,露出幾分譏諷,斜斜睨視著,突地一把扼住馮瑩的下巴,嘖嘖兩聲。
“瞧瞧這張臉,醜成這般,還想當皇後呢?馮瑩,何人給你的勇氣,覺得就憑你這模樣,也能母儀天下?”
“大膽!”馮瑩氣喘不勻,“花滿夫人,我是貴妃!你竟敢以下犯上?”
“哦。”大滿眼角帶嘲,又一巴掌扇過去。
“你是貴妃,我還是寵姬呢。落魄的貴妃不如雞,你沒聽過嗎?方才那一巴掌是替長姊打的,這一巴掌,是替我娘打的……”
馮瑩氣得胸膛起伏,壓抑的憤怒如同潮水一般。
“你們都愣著做什麼?你們是死人嗎?”
她淒聲怒斥宮人,雙手猛地用力推向大滿。
大滿素來身子強健,她沒有想到就這麼一推,大滿踉蹌著往後蹬蹬地退了幾步,後背便重重一下撞到宮殿上,發出砰的巨響……
然後,大滿顫抖著指向她,眼瞳微微睜大,整個人軟倒下來,當場暈厥。
“夫人!”宮女尖叫著撲了過去。
隻見一行鮮血從大滿的嘴唇溢了出來,順著脖子,頃刻便流入了領口……
血腥刺鼻。
宮女嚇得高聲大叫。
“貴妃殺人啦!”
“快來人啊,貴妃殺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