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伸手捧住茶盞飲一口,目光已有變化。
“大兄,你來幫我做事,如何?”
不用上陣與齊軍廝殺,更不是幫北雍軍做什麼,隻是為百姓民生奔波。在馮蘊看來,這沒有違背溫行溯的信念。
“大兄放心,壞人是我,黑鍋有我來背。”
她想讓溫行溯來做這件事,一是不想他成日以養傷為名虛耗光陰,內心憂鬱,二是想讓他和裴獗的關係有所緩和。大兄不為蕭呈上陣,上輩子的悲劇就不會發生……
溫行溯聽了她的想法,大為震驚。
“腰腰不可。”
做這樣的事情,必定會被天下世族所唾棄,這到底是個氏族社會,有些根深蒂固的規矩和傳統,是不可以去挑戰的。
百姓的聲音是留不下來的。
得罪世族卻會被永遠釘在恥辱柱上,洗刷不清……
要是可以,馮蘊也不做。
但她很明白眼下並州城內的穩定,對北雍軍有多麼重要。要是從內部瓦塌,那到時候,齊軍不用攻,城裡就先亂了。
既然來了並州,做了僚屬,那為主公解決後顧之憂是她應儘的本分。搞好後勤,有錢有糧,便是衝鋒陷陣的保障,大業可成。
“大兄,名聲於我無用,我是瘋子我怕誰?即便天下人都說我媚顏事主,惡事做儘,又如何?至於子孫後代如何想,更不在我考慮之內,我不會有子孫後代了。”
“你在說什麼?”
溫行溯目光凝在她身上,好像要看穿她的心。
“是不是裴獗?”
馮蘊沉默一下,“是我不想。”
-
裴獗說得對。
蕭呈確實不會因為幾句罵聲就被激怒。
雨聲淅淅而下,蕭呈沐浴更衣,立在窗前看著無星無月的蒼穹,濕透了昏暗的天地。
“陛下。”平安掌燈過來,看到主子臉色蒼白,連嘴唇都白透了,猛地嚇一跳,趕緊拿過氅子搭在他的肩膀。
“龍體為要啊陛下,歇了吧。”
蕭呈嗯聲,坐到木案前,拿起一卷書。
“你退下吧。”
平安看了看他的臉色,“今晚可召夫人侍寢?”
他說得小心,帶了點試探。
畢竟誰都知道馮十二娘大逆不道,在城樓上痛罵陛下,陛下嘴上說她是為敵軍所迫,心裡想必已是恨極,宰了她的心都有吧?
這個時刻,正該找溫柔小意的馮夫人陪在身邊,緩解內心鬱氣才是。
平安為主子操碎了心。
聲音一出,蕭呈抬起頭來。
那張風姿矜貴的臉,是平安少見的冷漠。
“想做朕的主了?”
平安笑得難看,“小人不敢,小人就是不忍心……尋常大戶人家,哪個沒有妻妾暖床。大冬天的,陛下還獨身一人……”
馮夫人來恒曲關這麼多天了。
陛下一次都不召她侍寢,平安看不下去,蕭呈卻雲淡風輕。
“等阿榕找到,把她們一起送回台城。”
長公主失蹤了,可平安覺得陛下好像並不擔心。
那可是陛下最疼愛的長公主啊。
一個大活人沒了,陛下臉色都沒變一下。
平安哪會知道,在蕭呈這裡,蕭榕自己離營再來信說被馮蘊綁架的事情,以前發生過了。就連那封信,都和前世寫得一模一樣,他如何會信?
眼下他不擔心蕭榕。
隻操心馮蘊。
是恨他娶了馮瑩嗎?
可他為她保留了嫡妻之位,甚至不計較她陪侍過裴獗,她為何還要這般當眾羞辱他?讓他在萬千將士麵前,顏麵掃地。
蕭呈,懦夫,無能……
馮氏阿蘊,果然這時就已心許裴獗,而不是後來朝夕相對才生出來的情分,從安渡失陷到如今,才多少日子?
她為何會變成這般?
她的深情,也未免太廉價。
馮瑩撩簾子進來,看到的便是蕭呈緊蹙眉頭的樣子。
微雨幽夜,他挺拔的身形如嵌在江南煙雨裡的一幅絕世名畫,金尊玉貴,清冷如人間謫仙。
馮瑩從仆女手上接過托盤,示意仆女退下,這才放到蕭呈的桌案前,然後走到蕭呈的背後,在他肩膀上按捏。
蕭呈睜眼,發現是她,沉了臉。
“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