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桑若盯著這張隱含冷冽的俊臉,眼睛火辣辣的,嘴上牽著笑,心裡卻像有一把刀子,在一刀刀地剜她的肉。
這聲內人,他說得如此親密,如此自然……
真的就把那敵國來的賤女,當成他的夫人了嗎?
李桑若第一次覺得,太後的尊位,竟然不如將軍夫人。
就像麵前的菜肴美酒,看著鮮美,入嘴卻吃得沒滋沒味。
“喚來吧。”李桑若揚起唇角,眉梢眼角都是笑,“哀家好奇這位將軍夫人很久了,難得有機會一見,都迫不及待了呢。”
說罷不給裴獗拒絕的機會,叫來方福才。
“去把大將軍夫人接到翠嶼,就說哀家邀請她赴宴。”
方福才低頭:“喏。”
裴獗沉默,目光裡有絲絲的寒意。
李桑若轉眸看他,“哀家這樣安排,大將軍覺著可好?”
裴獗:“謝殿下垂愛。”
李桑若笑著,差點把銀牙咬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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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獗走後,馮蘊在榻上躺了許久才恢複了一點力氣,撐著身子起來,喚仆女備水沐浴。
身子散了架似的,泡在木桶裡,白皙的肌膚上,滿是裴獗留下的痕跡,小滿鬨了個大紅臉,又把裴獗埋怨了一通。
大滿把臉彆到一邊,垂眸不看。
方才的動靜比上次還要厲害,不用看也知道大將軍使了多大的力氣,便是來個五大三粗的大漢也能讓他弄折了,何況細皮嫩肉的女郎?
“女郎下次管管將軍,莫再讓他得逞。”
小滿讓馮蘊慣得膽子大了,編排起裴獗來也毫不嘴軟。
大滿拚命使眼色,她也看不到。
馮蘊閉眼躺在溫熱的水裡,泡得臉頰緋紅,活脫脫一個吸食了陽氣的妖精,墜髻慵懶,香靨糜豔,氣色好得驚人。
她沒聽仆女埋怨。
她在想,這時才趕往行宮的男人,見到李桑若,會是怎樣的情形?
這才是她趕在裴獗去見李桑若前要他的目的,很有些期待……
“小滿。”她道:“等會去通知蕭榕,讓她把東西收拾好,說不定將軍明日會帶她去議館。”
小滿應一下,侍候馮蘊躺下,又聽話地拿來藥膏。
“女郎,我幫你擦吧?”
她以為這個藥膏是擦身上那些痕跡的。
馮蘊也不多說什麼,看她一眼。
“放著吧,你們都下去。”
小滿哦一聲,“女郎怎麼神神秘秘的?”
她們是貼身仆女,擦個藥怎麼了?
“主子自己擦不方便呀……”
大滿拉她一下,示意她彆磨蹭。
馮蘊卻突然抬頭,“大滿留下。”
小滿愣住,女郎不都是吩咐她的嗎?怎麼最近突然更信任阿姐了,時常留下來說私房話。是不是她做錯了什麼事情?
馮蘊不知小滿心裡想什麼,等她出去,將大滿叫到近前。
“陳夫人可有消息?”
大滿搖頭,“今日在議館她倒是給我使了眼神,示意我拉住女郎,我隻當沒有看見。”
馮蘊笑一下,“鳴泉鎮的鬨劇,你如何看?”
大滿眼顫了顫,“女郎何意?”
馮蘊道:“這個馮家,是你千方百計想要的馮家嗎?”
大滿身體猛地緊繃,垂眸道,“大滿想要的,不是這個馮家,是馮家給的一個身份,也是我娘的心願……”
馮蘊點點頭,慢慢道:“下去吧,有你如願那時。”
等屋子裡沒有人了,馮蘊才卸下強忍的端莊,拿一麵銅鏡過來,褪去衣裳為自己上藥。
濮陽九給的這藥真是好東西,塗上去便慢慢化開,清冷薄透,又有一點奇怪的溫熱,很是舒服。
以前她很害羞,從來沒有認真看過自己,這輩子臉皮厚了,她上藥時倒是好生觀察了兩回,竟覺得十分神奇。
她在這方麵是真有天分,怪不得裴狗罵她妖精,那樣可怕的東西不僅讓她吃下了,而且他才走了沒有多久,就泡個熱水澡的工夫,已慢慢恢複過來,再上點藥,次日便能恢複原樣,像從來沒有被人碰過似的。好處是不傷身子,可享豔福,壞處是每次都如初次,搞得像曆劫一般艱難,非得折騰個夠嗆才能成事……
太難了。
馮蘊上好藥,又從枕下摸出那濕得透透的布條,攪裹攪裹和廢紙一起丟掉,怕被小滿看見,問東問西……
得備新的了。
她想著,又想到駱月捎來的箱子。
裡頭好似有一種銀托。
但不過,那是男子不夠自信,用來取悅女子的,而她要的剛好相反,是為了阻攔他,不讓自己受傷的。
等做好這些,她再次喚大滿和小滿進屋。
“替我更衣吧。”
小滿愣住,“天都黑了,女郎還要出門?”
馮蘊就像在等著什麼似的,淡淡地道:“打扮打扮,去見將軍?”
可是將軍去行宮了啊?
大滿和小滿對視一眼,有些摸不著頭腦。
方福才差人來請的時候,馮蘊剛穿好衣裳,描好眉眼,塗上口脂,一襲月魄寬衣,襯得她唇紅齒白,風姿動人。
小滿看呆了。
“女郎……”
接著長長吐一口氣。
“你怎麼知道太後會差人來請?”
馮蘊一笑,從她二人麵前走過去,沒有回答。
上輩子,馮蘊和李桑若見的第一麵,也是行宮設宴。
一樣是裴獗沒有帶她,宴到中途,李桑若派方福才來請。
不一樣的是,前世她不是將軍夫人,和議的行宮地點也不在信州,而是在安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