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陸文和孫小劍都餓壞了,離開劇組先找了一家重慶飯館。
點完菜,陸文看詳細的拍攝通告,明天一整天在酒店劇本圍讀,晚上全劇組舉辦開機宴。
孫小劍說:“記好每天的化妝和上戲時間,開水房在一樓,盒飯油膩,涮過水再吃,常用藥和補品放在房車櫃子裡,不舒服就馬上吃。”
陸文一句也沒記住:“這不都是你的活兒嗎?”
“萬一我不在呢。”孫小劍手托腮,“以前你是小配角,咱們沒人鳥,現在你是男一號了,我要努力結交人脈。”
陸文說:“比如?”
孫小劍回答:“先爭取跟女一號合影。”
幾道菜上齊,陸文和孫小劍舉杯慶祝開工。從參加試鏡、被選中,再到談合同簽約,他們倆已經慶祝過八百次了。
有時候對視一眼便會心一笑,要不是顏值差距太大,路過的以為他們在迸發基情。
孫小劍每一次都要感慨:“娛樂圈真是玄學,那麼多人去試鏡,比你紅的、有背景的、認識出品方的,結果呢,你把他們都乾掉了!”
陸文也每一次都要重複:“我第一次參與這麼激烈的競爭!”
片方對男一號進行公開選角,找新鮮麵孔。多少新人和不紅的小演員蜂擁而上,當時大家調侃仿佛在參加藝考。
孫小劍人脈少、資源差,但果決大膽,忙前跑回地為陸文申請了試鏡。能否申請成功是第一輪篩選,看的是外形條件,陸文順利通過了。
試鏡就像麵試,那天同組的有十幾個人,拿到表演的兩段戲各自準備。陸文沒抱希望,做著一日遊的準備記了記台詞,然後掏出隨身帶的漫畫書開始看。
當時有個大哥經過,問他為什麼不準備?他抬起頭,非常扯淡地說:“我是一個佛係的人,所以隨緣。”
大哥又問:“台詞總得背過吧?”
“背過了啊。”陸文得意地說,“我背詞特快,看幾遍就記住了。”
大哥道:“那說明你有天賦啊。”
陸文說:“我念書的時候從不背課文,第二天老師檢查,我臨時速記練出來的。天賦稱不上,算是一項特長吧。”
他跟人家一通顯擺,等正式試鏡見到導演組,才知道,那位大哥就是總導演,任樹。
任樹笑著提醒他:“甭緊張,咱們也算認識了。”
陸文一點都不緊張,他確定自己沒戲了,還緊張個屁啊。試鏡結束,感覺怪對不住孫小劍的努力,自覺戒了一禮拜碳水。
萬萬沒想到,他被選中了。
此時此刻回憶一遍,陸文依舊有點納悶兒。
孫小劍吃得滿麵紅光,說:“雖然……但是……”
陸文明白省略的部分是什麼——雖然《第一個夜晚》是一部網劇,比不上衛視聯播的上星劇,更比不上大電影;題材不是合家歡,有情人也沒終成眷屬;導演任樹擅長都市生活劇,從沒嘗試過其他風格。
但是正如他的感慨,競爭激烈,多少演員搶破了頭。
而原因大概為——編劇是瞿燕庭。
與此同時,飯館隔壁的那條街上,一家開了十多年的火鍋店座無虛席。包間裡,瞿燕庭坐在長條凳上,從滾沸的紅湯中撈出一片牛肉。
他蘸一蘸香油碟,再放入口中品味,淺色的襯衫配上慢條斯理的動作,在火熱的氛圍中有股彆樣的輕慢。
任樹坐在對麵,脫掉外衣隻穿件短袖,身材很結實,正滿頭大汗地喝涼茶:“不行,太辣了!”
瞿燕庭掀起一眼,一雙尾巴輕翹的瑞鳳眼,睫毛低垂,擁有與生俱來的距離感。但他的鼻翼很窄,對於男人來說有點秀氣,嘴唇和下頜的線條也很溫柔,一並中和了雙眼的溫度。
他往碟中加一大勺乾辣椒,把一片黃喉裹成紅色才放嘴裡,滿意地說:“我就愛吃這樣的。”
“給你給你,全給你。”任樹將鍋裡煮熟的肉夾給瞿燕庭,“當年咱們倆同班同寢,周末我帶你回我家吃飯,你就這德行,一頓吃掉半瓶辣醬。”
那辣醬是任母的獨家秘製,瞿燕庭吃半瓶,剩半瓶帶回學校。即使畢業後聯係漸少,每逢端午中秋除夕夜,他一直雷打不動地給任母寄禮物過去。
瞿燕庭說:“那這頓我請。”
“你寒磣我?”任樹道,“咱們什麼交情,你要請就請個大的。”
瞿燕庭開玩笑:“給你在重慶買套房?”
“不愧是瞿編,出手就是一套房。”任樹也開玩笑,“明晚開機宴,你把費用給我報了吧。”
瞿燕庭的箸尖停在半空,沒伸入鍋裡,收回來輕輕放在筷托上。他擦擦嘴,口吻中藏著一點抱怨:“這麼巧。”
任樹毫無察覺,說:“你晚來兩天都不趕趟,明天不光演員們,聯合出品方的那些人也過來。這部戲你投資了大頭,又是編劇,必須得坐鎮。”
任樹說著有些不滿,“畢業後你越來越少露麵,都待在圈子裡,可咱們同桌吃過幾頓飯?”
瞿燕庭說:“你混得不錯,我過得還行,就夠了。這個圈子浮浮沉沉,走得近了是拉幫結夥,離得遠了反而對大家都好。”
任樹笑道:“幾個意思,跟我拉幫結夥不樂意啊?”
君子不黨,瞿燕庭希望獨善其身,說:“但你如果有難,雪中送炭我一定不會推辭。”
任樹相信。圈子裡不熟裝熟、稱兄道弟的人多了,熱情未必真心,真仗義的實則寥寥無幾。他畢業
後還算順風順水,拍了幾部生活劇,有口碑有獎項有錢賺,也有無法突破自身局限的瓶頸。
正在他迷茫的時候,瞿燕庭找上他,要跟他合作這部戲。從商談到籌備,他始終沒機會問,現在好奇地問出了口:“你在電影圈如魚得水,為什麼要拍一部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