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片場,微弱的光線斜斜地爬上居民樓,天亮了。
各部門正在緊鑼密鼓地準備,昨晚燈紅酒綠,今早天不亮就起床開工,一個個都像是烏眼兒雞。
一單元101,用作導演休息室的兩室一廳,打掃和翻新依然掩不住房子的老舊。任樹太忙,不怎麼來。
瞿燕庭把每個房間轉了一遍,破也好舊也罷,任何不光鮮的痕跡都被他一眼掠過。似乎對他來說,這間破房子和酒店的豪華套房沒什麼區彆。
回到客廳,茶幾上擺著早餐和意式濃縮,雙份的,任樹正吃其中一份。
瞿燕庭走過去,把筆電往旁邊挪挪,說:“彆弄臟我的電腦。”
任樹問:“你真待這屋?不嫌舊啊?”
瞿燕庭回答:“門一關,清靜。”
房車是一早租的,而瞿燕庭跟組是計劃之外。多加一輛不是什麼難事,但停車的地方挨著演員們,他嫌煩。
“行,那你用吧。”任樹打開咖啡,一口悶,“我開工沒辦法,你怎麼也來這麼早?”
瞿燕庭說:“找你要分鏡劇本,怕來晚了你忙得顧不上。”
關於劇本有諸多限製,相應的標準也經常說變就變。可能立項時是熱門題材,拍完就成了禁播典型。
瞿燕庭有些私人關係,把本子給審片的內部人員看過,上周接到信兒,某些戲份和台詞需要調整。
後期刪減或配音,多少都會影響呈現的效果。他和任樹商量決定,他跟組改劇本,在前期將問題處理妥當。
瞿燕庭掀開筆電,說:“我做好修改綱要了,具體修改的時候要參考你的分鏡劇本,爭取最小程度地變化鏡頭,讓你改分鏡省點力。”
“謝謝哥們兒。”任樹盯著屏幕,“改戲不好預估時間,這樣吧,你改一場我拍一場,及時審樣片看效果。”
瞿燕庭沒意見:“第14場戲的改動不大,我中午之前能搞定。下午可以拍攝看看,順利的話咱們就按這個流程走。”
任樹考慮了一下:“會不會有點趕?你得給我留改分鏡的時間,我改完還要跟攝影組溝通拍攝細節。”
瞿燕庭未置可否,拿起電腦旁的一支筆,將筆身從虎口到小拇指飛快地轉了個來回。
沉默五六秒鐘後,他說:“要不,我把分鏡粗改一遍,幫你打好底?”
任樹猶豫道:“這……”
指甲鏘在筆杆上,瞿燕庭輕扯嘴角:“我開玩笑的。”
任樹笑道:“分鏡是導演的分內事,甩給你,我成屍位素餐了。要不這樣,你改完之後咱們叫上各組長開個會,一起磨好了,爭取下午拍攝。”
瞿燕庭揭過這篇:“好,聽你安排。”
任樹道:“那我再安排一下,拍攝的時候你陪我一起盯戲,有問題直接講,鏡頭後麵咱們不分彼此。”
瞿燕庭說:“都聽任導的。”
任樹已經吃完了:“我得去開工了,你有事就吩咐小
張。”
“好。”瞿燕庭說,“辛苦了。”
任樹拎上包起身,走到門後,握住門把手卻沒立刻擰開。
他回頭看向瞿燕庭,遲疑一會兒,忽然輕聲地說:“哥們兒,你說改分鏡,是不是想體驗一下當導演的感覺?”
瞿燕庭說:“為什麼這麼問?”
任樹回答:“大二那年你導的短片拿一等獎,領獎的時候你說,做導演是你的夢想。”
瞿燕庭笑笑:“場麵話罷了,這你也信。”
任樹也樂了,擰開門說:“虧我一直記得,走了啊。”
門關上,房中趨於安靜。瞿燕庭沒碰三明治和咖啡,拿起導演的工作台本,用吃早餐的時間細細翻看。
陡地,天花板上傳來“刺啦”一聲。
樓上201是造型室,陸文做完妝發,起身時椅子腿在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一聲。他進裡間換衣服,平價的運動褲和帽衫,是葉小武的裝扮。
孫小劍進來伺候,臉色和陸文昨晚從包廂出來時一樣,內分泌嚴重失調。因為他已知瞿燕庭的真身,以及陸文的各項魔幻操作。
脫掉外衣,陸文光著膀子抖摟帽衫:“不是跟你說了麼,我道歉了,瞿老師不會計較。”
孫小劍的心情經曆了大難臨頭、有驚無險、提心吊膽、杞人憂天,目前變幻成力挽狂瀾。
他說:“不計較就夠了?原本的目標是讓瞿編欣賞你。”
陸文說:“就不應該定這麼宏偉的目標。”
孫小劍發愁道:“雖然開局不利,但一切剛剛開始。你認真拍戲,千萬不能再出幺蛾子了,必須一點點挽回瞿編對你的印象。”
“我懂。”陸文開始脫褲子。
孫小劍道:“你懂個屁。除此之外,你見到瞿編一定要態度尊敬、笑容可愛,沒事多獻殷勤。時刻謹記,你是需要抱大腿的十八線,彆擺富二代的臭架子。”
陸文說:“我都穿這破運動褲了,架子塌了。”
嫌孫小劍嘮叨個沒完,陸文腳底抹油地跑了。他一向神經大條,自覺認為昨晚的事情完美翻篇,雖然是以瞿燕庭“嘭”地甩上門為結束。
從201出來,陸文揣著褲兜下台階,雙臂緊貼著側腰,生怕斑駁的牆麵和樓梯扶手蹭到自己。
跑下最後一階,他站住了,看見101門上新貼的牌子——編劇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