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手指放在控製按鈕上,陸文沒有按下去,隔窗盯著即將拐上馬路的賓利,意識到空了太多秒,他說:“啊……加到幾點啊?”
瞿燕庭答:“我也不知道。”
陸文的思維有些亂,說:“彆太晚了。”
“嗯,你呢?”瞿燕庭問他,“那天通話你說這周很忙,忙完了麼,累不累?”
陸文沒告訴瞿燕庭真實情況,他這麼大的人了,又挨揍又被監視,實在說不出口。“還行。”他道,“那你忙吧,我不煩你了。”
不知是否錯覺,瞿燕庭從陸文的語氣聽出一絲失落,掛了線,他轉動方向盤彙入夕陽下的車流。
陸文盯著漸遠的賓利,視線膠著。
瞿燕庭為什麼要撒謊?去做什麼事情不願讓他知道?除了這次,還有沒有騙過他?
車屁股已經快看不到了,陸文無暇再思考,情緒壓倒理智,說:“嚴叔,給我跟上剛才那輛賓利。”
老嚴勸阻他:“你甭胡鬨啊。”
陸文傾身扒住駕駛座,催促道:“你再不開車我真鬨,鬨個大的!”他整個人擠在駕駛和副駕之間,“快跟上!嚴誌國!”
老嚴側目瞪著這祖宗,卻也了解,真惹急了犯渾,沒準兒敢破窗躥出去。一腳油門拐上馬路,他發愁地說:“你爸要是——”
陸文打斷道:“我爸給你開多少工資?我給你五倍。”
老嚴怕了他,超過前麵一輛出租車,說:“關鍵是你跟蹤人家乾什麼?這不合理,你現在是公眾人物,凡事切忌衝動。”
陸文左耳進右耳出,提醒道:“快點,跟緊啊。”
“跟太緊就被發現了。”老嚴放棄勸說。樂觀地想,老板讓他負責接送,隻要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沒跑,應該就無妨吧。
兩輛車保持住一定間距,陸文坐回去,目光全程追隨著賓利的車頂。天色暗下來,霓虹燈在某一刻全部點亮。
四十分鐘後,瞿燕庭駛入一條老街。街尾有一處中式宅院,曾是清末一位文官的故居,幾年前被人買下來翻修,改名為“清宵堂”。
賓利從邊門開進去,終於看不見了。
“怎麼著?”老嚴問。
“先靠邊停。”陸文望著漆門上懸掛的匾額,不滿足於狗仔似的等在外麵,“嚴叔,你餓不餓,我請你進去吃一頓?”
老嚴胸有成竹地笑:“你進不去。”
“為什麼?”陸文皺眉,“隻接受預約啊?”
清宵堂本質是一家私房菜,不僅隻接受預約,而且不是誰都能約得上。老板算是半個文藝圈的人,所以接待的幾乎都是圈內的朋友。
陸文好奇地問:“你怎麼了解這麼清楚?”
“我送陸先生——”老嚴說一半打住。
可陸文聽見了,更好奇地追問:“我爸來過?他又不是文藝圈的,跟誰啊,怎麼
不帶我來拓寬一下圈內人脈?”
老嚴估計一時半刻走不了了,把車熄火。背後談論老板是大忌,但陸文是他看著長大的,這些天父子鬨矛盾他也看在眼中。
深沉地歎了口氣,老嚴說:“那是兩年前了,你要換公司當演員,陸先生拗不過,輾轉找了圈內人打聽。看你那公司靠不靠譜,走這步有哪些風險……當時就約在這兒。”
陸文完全不知道這些,愣道:“我爸怎麼不告訴我啊。”
老嚴反問:“你威脅我跟到這兒,不回家,怎麼不告訴陸先生啊?”
陸文扒拉兩下頭發,解鎖手機打開陸戰擎的微信,這周冷戰,他是不會打電話的,一邊輸入一邊說:“咱倆對好口供,我臨時多了個采訪,在公司加班。”
輸完最後一個字,陸文恍然,原來他自己也這樣撒謊。
或許所有人都會撒謊,卻不喜歡被人騙。
清宵堂的彆院裡,東廂房改造成新中式的雅間,菜品上齊,茶湯泡成了最適宜的顏色。寬大的長桌兩邊,五個男人稀鬆地坐著。
曾震的助理繞一圈添茶,先給左側的胡慶導演,及其外籍攝影師和剪輯師,然後給右側的曾震和瞿燕庭。
胡慶的普通話不太標準,攝影師和剪輯師不會說中文。瞿燕庭用英語跟對方寒暄,嗡,調靜音的手機在褲兜裡短暫地振動。
這種場合不合時宜也好,或是本能的逃避,瞿燕庭沒有拿出來看。
陸文最終刪除了發給陸戰擎的微信。他正體會受騙的滋味,有點良心發現,大不了回家再挨一頓揍。
點開橘貓頭像,他給瞿燕庭發了一條。
幾分鐘過去,瞿燕庭沒回複。陸文的視線在大門和手機屏幕之間來回切換,琢磨瞿燕庭在清宵堂裡麵的樣子。
跟誰吃飯?
幾個人,幾道菜?
喝酒了嗎?
是沒空看手機,還是看了不想理?
陸文點擊對話框,又編輯一句發過去。瞿燕庭越不回複,他越忍不住追加,像個浮躁的臭小子拚命找存在感,恨不得打給瞿燕庭大聲嚷嚷:你快看看我啊!
半邊大腿振得發麻,瞿燕庭無法再忽視,趁其他人聊天時摸出手機。他在桌下偷點開微信,陸文足足發來九條。
“瞿老師,還加班呢嗎?”
“有沒有吃晚飯?”
“黃司令自己在家行不行啊。”
“這兩天刮大風,嗷嗷的。”
“《第一個夜晚》開播倒計時了,我好緊張啊!”
剩下四條是夾雜的表情包,瞿燕庭逐一看過,快速地編輯“我晚一點打給”,最後的“你”字還未輸入,桌對麵的胡慶忽然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