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南豐聞言,不由得一愣,道:“王內官,哪個王內官?”
這小廝不過是個小門房,當然不可能知道。
“小的不知,但……”
小廝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但這位公公,帶來了好多好多賞賜,眼下都已快擺滿府門前半條街了,真是好大的派頭。”
賀南豐其實剛一問出口,就立刻猜出了來人是誰。
來傳旨,又還有賞賜,必然是皇帝皇後身邊近侍,姓王,那肯定是陛下身邊的內務司掌印太監,王忠祿了。
賀顧才剛選完駙馬回來,宮中立刻就遣了陛下身邊的內官,親自來傳旨,還帶了豐厚賞賜……
為何而來,簡直不要太好猜。
賀顧也不傻,立刻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了,當即便把還跪在地上的賀誠和哭哭啼啼的萬姝兒,拋到了九霄雲外。
他蹭的一下站起身來,看著那小廝,追問道:“真的?!”
賀顧倒不是不敢相信,隻是眼下,天都已然半黑了,離宮門落鑰,估摸著也隻有一個時辰不到。
往日裡,宮中便是傳旨,也不會這麼晚。
可見今日陛下選完駙馬,對他應該很中意吧……?
否則,也不會如此迫不及待的讓王內官,趕在今日來傳旨了。
賀南豐卻在心中叫苦,他暗歎了一聲,心想也罷,許是長陽侯府的運數合該如此。
人事已儘,天命躲不過,那也沒辦法。
又想起若不是萬姝兒不安分,這倒黴事,也不能落到他長陽候府頭上,低頭寒聲道:“我今日不將你送官,那是念在誠兒的情份上,從今日起,府中庶務你便不要再管了,自己回你院裡去禁足,我一日不許你出來,你就一日不得踏出院門一步。”
又指著堂下,跪著的王管事,沉聲喝道:“來人!將這人給我捆了,送到汴京府去,這刁奴侵占主家田產鋪子,便交由府尹大人,按本朝律例處置,日後是死是活,和我長陽侯府再無一絲關係。”
門外果然聞訊衝進來兩個膀大腰圓的家仆,壓著那惶然無措、連連告饒的王管事出去了。
賀南豐站起身,走到剩下的幾個賬房先生身邊。
“至於你們幾個,限你們三日之內,將以前夫人的陪嫁理出來,田莊地憑、門鋪契書,一樣不得少,若做不到,便和王管事一齊在卞京府衙門,等著府尹大人審訊吧!”
那幾個賬房先生,眼見王管事被拖出去,早已嚇破了膽,哪裡還敢有異議,紛紛磕頭應是。
賀南豐這才把目光轉向了顯然已經心不在焉的兒子身上,道:“隨為父去接旨。”
賀顧終於等到他這句話,自然不可能拒絕。
父子倆相繼踏出正廳房門,征野轉頭看了看還跪在地上麵色怔愣、形容狼狽的萬氏,暗自呸了一聲,罵了句活該,便立刻跟上賀顧離去了。
賀顧此刻卻覺得有些奇怪,他正在琢磨,即便宮中相中了他,賜婚的旨意,來的應該也不會這麼快啊。
長公主殿下是陛下的嫡長女,又素得愛重,娘娘更是疼的如同心肝兒肉一般,她的婚事,斷不可能草率定下,起碼也得叫司天監選好良辰吉日,內廷、內務二司再打點好公主大婚節儀,才能走到宣旨這一步。
但等賀顧親眼看到那從侯府門前,直直延伸到了長街儘頭的賞賜車馬隊伍,還是不由得被這陣仗給唬住了。
前院的茶廳雖叫茶廳,其實都沒進到侯府一道門裡,隻是前院大門旁,一個搭了牽牛花架的小廊。
賀顧遠遠就看見了廊下的王內官,他身著一件圓領小青袍,跨坐在廊下石凳上,端著一盞青瓷茶杯,正閉目細細品味。
……若不是賀顧心知肚明,前院能奉的不會是啥好茶,看王公公這幅陶醉神色,他險些都要以為王忠祿手裡,真是什麼上好貢茶了。
賀南豐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拱手一揖道:“家中臨時有些瑣事耽擱,叫內官等得久了,萬望勿怪。”
王忠祿睜開眼,將那茶杯慢條斯理的放回廊下小桌上,站起身道:“侯爺還是如此多禮,是咱家今日來的突然,又豈能因此怪罪於侯爺?”
賀南豐道:“我聽下人說,內官為傳旨而來,不知……陛下有何旨意?”
王忠祿道:“侯爺誤會了,咱家這趟前來,雖確是奉天子之命,但陛下並無什麼旨意,隻是遣咱家,來給小侯爺送些賞賜罷了。”
賀南豐與賀顧俱是一愣。
王忠祿終於清了清嗓子,道:“傳陛下口諭——”
“長陽侯世子賀顧,端文有禮、文嘉武善,朕見之甚慰,又念卿承河平亂擒賊有功,著特賜銀帛若乾,欽此。”
賀南豐帶著兒子連忙謝恩,罷了才道:“內官辛苦出宮,為犬子送賞,府中下人竟如此怠慢,也不知請內官進門喝口好茶,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