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2 / 2)

假駙馬,真皇後 雲照君 13323 字 4個月前

席上一個胡須花白,身形高瘦的老者聞言,站起身來,遙遙朝著皇帝一拱手,道:“陛下所言極是,常言道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為人父母,便難免要多操心一些,若是子女有什麼不是、錯處,也需得耐心了解,子女之錯處因何而起,再想法子為其糾正,雖然的確辛苦,但這也是為人父母之責啊。”

這老先生站起身來,身形都在抖,一番話說了這麼老長,卻還是顫顫巍巍、堅持著說完了,且說的之乎者也、雲山霧罩。

賀顧心道,大好的七夕佳節,也不知這老先生搭錯了哪根兒筋,竟然念起經來了,實在聽的叫他頭疼。

他遠遠瞥了那老頭一眼,卻愣住了。

這位老先生,賀顧多年不見,是以剛才人群中匆匆掃過,賀顧竟也沒留意到他,眼下注意到了,才想起這人是誰。

太子的老師,孟博遠孟老太傅。

一認出他來,賀顧再細細品味,剛才他那番雲山霧罩的話,就立刻咂摸出了點彆的味道。

孟太傅……這是再給剛被放出來的太子說好話呢?

皇帝淡淡道:“太傅年事已高,快坐下吧。”

兩側小內官極有眼力見,立刻躬身上前,要扶孟太傅坐下,誰知這老頭看著分明搖搖欲墜,兩個小內官卻沒扶動,他仍站在那裡、巍然不動。

隻道:“陛下,老臣家中長子,前些日子犯了糊塗,惹了老臣與他娘好一頓氣,但最後還是與他好生講了一番道理,如今他也悔改了,老臣心中也是百感交集,才會生此感悟,老臣如今已經年邁體衰,想到什麼,便要忙著稟給陛下,生怕哪一日撒手人寰,就再不能為陛下儘忠,這些話,也沒人說給陛下聽了。”

“不知陛下覺得,老臣說的可有道理麼?”

皇帝端起案上白玉酒杯,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道:“太傅所言,朕聽了亦是感觸良多,已省的了,太傅快快坐下吧。”

誰知那孟太傅卻仍不罷休,不肯坐下,又朝天拱了拱手,抖抖花白胡子,道:“老臣字字皆是發自肺腑,更是發自一片衷心,常言道忠言逆耳,老臣這長子,雖然的確有許多不是之處,但也正是因為他是長子,以後要承了家業,身上擔著我孟家的前程,難免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有時候說話直來直去、叫人聽了生氣,老臣的幼子,倒是機靈,總會在長子惹了老臣生氣後,給老臣捏肩捶腿,好言相慰,幼子確然可愛,但老臣心中也知道原因,也不會因此,覺得長子不如幼子……”

他說到這裡,皇帝的臉色已經徹底沉了下去,手中那一盞白玉酒杯,也被啪一聲放在了案上。

裴昭臨的臉也黑了,冷聲打斷道:“孟太傅,今日是七夕佳節,大好的日子,父皇設宴款待親眷、群臣,是為著高興來的,不是為了聽太傅絮絮叨叨家中雞毛蒜皮的事,太傅年紀大了,莫不是頭腦也糊塗了不成?”

“還是快快坐下,好好歇歇吧!”

本來長公主走了,還叫賀顧有些萎靡不振,眼下見此情形,心中瞬間精神了。

他就是再傻,也看出來了,孟太傅這是在幫太子和二皇子打機鋒呢!

上輩子他好像沒來這趟宮宴,也完全不記得這麼回事兒。

如今三殿下遠在金陵,孟太傅嘴裡刺刺叨叨、含沙射影的那個捶腿捏肩、譏諷諂媚的幼子肯定不可能是三皇子,而是近日頗得聖眷的二皇子,裴昭臨。

狗咬狗,一嘴毛,反正咬不到瑜兒姐姐和他小舅子三殿下身上,賀小侯爺當然是樂得看戲,心中喜滋滋道:打起來打起來,趕緊打起來!

嘴裡的瓜子,也嗑得愈發歡了。

二皇子語畢,孟太傅才顫顫巍巍道:“二殿下,請恕老臣年邁,這耳朵也不好使了,殿下說慢些,老臣實在是聽……聽不清啊……”

裴昭臨:“……”

賀顧一邊憋笑一邊繼續嗑瓜子。

孟老頭雖然裝傻,二皇子卻也有他的靠山在,果不其然,席間一個麵方臉闊的男子站起身來,笑道:“既然孟太傅年事已高,便還是坐著歇息歇息吧,臣剛從南嶺戍守,卸職回京,眼下也想趁著七夕這個好日子,跟陛下討個恩典呢。”

這人賀顧自然識得,二皇子的生母,聞貴妃娘娘的兄長,威寧伯聞修明。

孟太傅似乎還不願意罷休,仍要再說,太子卻輕咳了一聲,孟太傅一怔,半晌,終於不再說話,老實的讓小內官扶著坐了下去。

皇帝也不再搭理孟太傅,笑著問聞修明道:“你倒自覺,朕的恩典,旁人都是老實等著,偏你敢開口要,罷了,卿便直說吧,有何請求啊?”

聞修明笑道:“七夕佳節,沾著長公主殿下和駙馬剛剛大婚的喜氣,臣家中也有個小女兒,如今剛剛及笄,還不曾許人家,我這當爹的,怎麼看都覺得,選不到合適自己閨女的兒郎,想到陛下聖聽清明,定然慧眼如炬,便鬥膽求個恩典,想請陛下為小女,擇一良婿。”

皇帝一愣,他本來剛才被孟太傅一番指桑罵槐,搞得心中十分不快,但今日又是七夕佳節,在座不是皇家近戚、便是平日得他信重的臣子,他不願在這場合發怒,又顧及孟太傅兩朝老臣,年事已高,也隻能忍著。

眼下聞修明求的雖然是個恩典,卻也是個輕鬆又好辦的吉祥事,還能給他個台階,將剛才孟太傅那番話的尷尬帶過去,心情自然好了許多,便笑罵道:“聞卿倒是滑頭,嘴上說是要朕幫著選婿掌眼,心裡打的,卻是要朕給你閨女賜婚的主意,是也不是?”

聞修明嘿嘿一笑,道:“陛下若真能賜婚,何等榮寵,小女也算走了大運了!臣豈能不想呢。”

皇帝道:“罷了!總歸你在南嶺辛苦這麼久,朕也該給聞家姑娘這個體麵,選婿的事,便叫朕考慮考慮,你就回府等消息去吧!”

聞修明連忙從案前走出來,對著皇帝便叩首恭敬道:“臣謝陛下隆恩。”

聞修明無形之間替外甥二皇子,消融了孟太傅這個麻煩,席麵上氛圍也好了起來,皇帝和眾臣閒談,一時君臣相得,氣氛怡然。

隻是沒人吵架,賀小侯爺就難免又開始覺得無聊,打起瞌睡來。

轉移不了注意力,就不得不想起,太子還在邊上坐著,真是十分惡心人,不知是因太子之故,還是今晚的宴席他沒動幾筷子,淨顧著嗑瓜子了,賀顧感覺胃部有些不舒服……

想出恭。

這次是真的,不是想尿遁。

然而早已打定主意,今天要在宴上坐住,眼下陛下和眾人又相談甚歡,還不是讓他煞風景的時候,賀顧也隻能先憋著。

幸而皇帝對這個新上門的女婿,還是頗多留意的,見他表情不對,忽然開口問道:“駙馬怎麼了,為何麵色如此差,是吃食不合口味嗎?”

賀顧如釋重負,苦著臉道:“臣……臣想要去出個恭……”

皇帝愣了愣,半晌無奈道:“既如此,怎麼不早開口?若朕不問你,你就一直忍著?”

席上傳來眾人一陣善意哄笑——

皇帝道:“你這傻孩子,趕緊去吧,彆憋壞了身子。”

賀顧剛要站起來謝恩,又想起了什麼,摸起了案上一個還沒巴掌大的青玉小盅,這才起身道:“謝陛下。”

也不管身後,笑得一臉討打的裴昭臨,飛快離席跑了。

一出來,又不想去出恭了。

也許隻是因為,留在那席麵上,和太子湊得那般近,又要聽一群人假惺惺的馬屁寒暄,實在累人,剛才才會叫賀小侯爺渾身難受。

但眼下出來後,頓時胃也不疼了,頭也不昏了,簡直神清氣爽。

至於賀顧剛才捎出來的那個小青玉盅——

則是他今日從芷陽宮出來前,趁蘭疏不備,偷偷從那壺皇後娘娘,賜給瑜兒姐姐的酒裡,倒出來的一點。

那般好的酒,聞一聞也知道難得,與其無人品嘗、糟蹋了,倒不如讓他嘗個味兒,也好佐他的糖炒瓜子。

禦苑花園中,有個種滿了七瓣蓮的小湖,雖然說是小湖,但畢竟是皇家園林,再小,圍著湖邊走一圈,也得花上大半個時辰。

天色已晚,賀顧正好走到湖邊,此刻極目遠眺,純白色如練月光下,湖麵波光粼粼,七月時節,沿湖的蓮花開的甚好,晚風中隨風搖曳,朦朧裡有種彆樣美感。

賀顧正想找個地方坐著喝酒嗑瓜子,忽然遠遠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

竟然是長公主。

她站在湖邊,正低著頭,不知在看什麼。

賀顧頓時精神一震,小步跑上前去,道:“瑜兒姐姐!”

長公主果然身形一僵,她轉過頭來,見了賀顧,道:“……你怎麼也出來了?”

賀顧笑道:“這話我還想問姐姐呢,不過既然姐姐說‘也’,難道姐姐也是偷偷跑出來的?”

裴昭珩沉默了一會,道:“我今日……的確不想留在席上。”

席上都是女子,聊的無非都是些夫君、孩兒、家長裡短,這種宴會,以前裴昭珩陪著皇後,也隻姑且聽著,從不往心裡去,今日卻不知為何,越聽越覺得煩躁,心神愈發不寧。

便早早出來了。

賀顧笑道:“可見姐姐和我一樣,受不得宴會無趣,咱們性子一般。”

少年人俊俏、爽朗、乾淨,便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笑容,都好像帶著灼人的溫度。

裴昭珩的目光,迅速從賀顧臉上挪開,他垂眸看了看湖裡的蓮花,道:“……花開了。”

賀顧卻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睛忽然一亮:“姐姐,你摘沒摘過蓮蓬?”

裴昭珩愣了愣,沒回答。

賀顧卻喜滋滋道:“姐姐肯定沒摘過,正好眼下到了時節,我看這湖邊就長了不少,還長得挺不錯,我這就給姐姐摘一些上來,剝開了,裡麵蓮子清香又白嫩,可好吃了!”

他說乾就乾,也不等長公主阻攔,便叫她坐在湖邊等自己,抬腳脫了鞋襪,十分隨意的一扔,撈起褲腿,也不嫌臟,赤著兩隻白嫩腳丫就下了水。

湖邊水還不深,所以剛才賀顧看一眼,就知道要摘這湖邊的蓮蓬不難。

裴昭珩卻愣住了。

月色下,那少年撈起褲腿,卷起衣裳下擺,兩條白生生、肌理流暢、勻稱的長腿,就這麼露在了外麵。

賀小侯爺正一臉認真的在水裡摸來摸去。

雖然還未完全長成,他身形仍稍顯纖細,但賀顧的腰臀線條,卻十分流暢矯健,此刻他撅著屁股、彎著腰,這般緊繃,就更加明顯,輪廓分明起來。

裴昭珩看著他,那原本要阻攔的話,也不知為何,徹底被堵在了嗓子眼裡——

再也沒說出口。,,網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