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2 / 2)

假駙馬,真皇後 雲照君 14050 字 4個月前

難道他要像個潑婦一樣、哭著鬨著,罵他是狗東西,罵他騙了自己的感情,叫他去死?

他又怎能忍心,要三殿下去死,如今真相大白,三殿下畢竟是那個他曾經牽腸掛肚、魂牽夢縈的“瑜兒姐姐”,便是怨他、惱他、可賀顧卻也還是狠不下心說這樣的氣話的。

他不得不承認,就算“瑜兒姐姐”變成了一個男人,似乎也比“瑜兒姐姐”在宗山,被一群馬匪□□劫掠、死無全屍要強的多,若真那樣……

他一定會發瘋的。

賀顧無法責怪三殿下,卻又無法不怨他,不氣惱,無法釋然,無法不生一點怨懟,此時此刻,他甚至不知道該以何種麵貌、什麼態度麵對他,他簡直心亂如麻。

往日渾然不覺,現在儘皆知曉了,他那副情竇初開、幼稚、可笑的模樣,原來都落進了三殿下的眼裡,叫他看了個一清二楚……

三殿下的心中都在想什麼?

……是不是覺得他幼稚、可笑、被一個假的身份、不存在的人迷得團團轉、頭暈目眩、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很好笑吧?

為了“瑜兒姐姐”,他還不管不顧的從宮宴上跑出來,牽著一匹馬就要往宗山跑,做出這樣頭腦發昏的蠢事,害的三殿下也要跟著追出來,又平白給三殿下和承微他們添了麻煩……

就算三殿下心中沒那些想法,可賀顧自己都無法去回憶當時他在“瑜兒姐姐”麵前,是怎樣一副模樣,他做的蠢事又有多幼稚、有多惹人發笑。

且就算彆人不知道,他自己心中卻再清楚不過——

你是個未經事的愣頭青嗎?

你賀顧可是個活了兩輩子的人了。

你知不知羞?

可不可笑?

如此諸般種種,回首一看,簡直無地自容。

他既難堪,又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三殿下——

如今他該把三殿下當成什麼?

變換了性彆的妻子、他要和他一笑泯恩仇,以後重新做知己、做兄弟?

還是仍然一門心思把他當主君、再次像是上輩子操心太子的皇位那樣,換個人再重新操心一回?

……有勁嗎?

賀顧越想越覺得心頭一片茫然,眼眶有些模糊,然而正在此刻,手卻被人一把拉了過去,握進了另一個人寬闊溫暖的掌心裡——

賀顧一怔,低頭去看,卻發現三殿下竟然端了水盆到床前,坐在他身邊,一言不發的擰乾了浸過熱水的帕子,細細的給他擦起了手來。

賀顧意識到他在做什麼,立刻愣住了,回過神來就把手往回抽——

……這人好歹也是堂堂皇子,叫他伺候自己擦手收拾,賀顧自覺可實在消受不起。

然而不知是賀顧今日在雪地裡鬨騰了一晚上累的,還是宮宴上隻扒拉了兩口餓的,又或者根本就是他一碰見了這個人就沒力氣,這種看似詭異,但又其實的確如此的詭異理由——

賀顧那隻手仍然是被裴昭珩緊緊攥著,一點沒拽回來。

拽不回來,賀顧還想拽,抬眸便望見了裴昭珩自始至終都垂著的、纖長濃密的眼睫——

他似乎完全沒介意賀顧使得這點小力氣,也沒把賀顧那點無聲的怨氣和抗議放在心中,隻是專心致誌的擦著賀顧的手。

這幅垂著眸、淡漠的、一言不發的模樣,幾乎是瞬時就叫賀顧想到了“長公主”,他不由得看得呆怔出了神。

這一出神,裴昭珩便順利擦完了賀顧的兩隻爪子,蹲下了身,看那架勢是要脫他鞋襪,賀顧一時不防,猛然回神便大驚失色,他要把腳往回縮,腳丫子卻被三殿下一把抓住了,裴昭珩終於抬起了眸子,那雙桃花眼注視著他,蹙眉道:“你鞋襪漏了雪,腳這麼涼,不擦怎麼休息,躲什麼?”

賀顧看著他這幅模樣,那顆原本還十分茫然的心,忽然一下子就來了火氣,他悶聲道:“我哪受得起殿下給我擦腳,殿下彆折我的壽了,我自己進水洗一遍就好。”

語罷就要把腳丫子往還在冒熱氣的水盆裡伸,誰知卻被裴昭珩眼疾手快的又一把抓住了。

裴昭珩疾聲道:“你腳方才在雪地裡凍的僵了,立時便往熱水裡放,不想要了?”

賀顧微微一怔,這才想起來的確如此,人凍僵了的地方是不能即刻過熱水的、否則凍僵了的血沒流轉過來,忽然過熱水,一個不好就得刺激的癱了,他今日腦袋確實是發了昏,竟然這都不記得了……

見他吃癟,裴昭珩也不多言,隻是拉著他的腳丫子繼續細細擦了一遍。

他雖然麵上沒什麼神色,手上動作卻仍然是輕柔、甚至小心翼翼的。

說來也怪,浸過熱水的帕子都沒叫賀顧的覺得怎麼樣,可腳丫子卻清晰的感覺到了三殿下掌心的溫度,人的體溫便是再高也熱不到哪兒去,可賀顧卻覺得簡直像是被燙到了——

他想起了那日宮中荷花池邊,“瑜兒姐姐”也是這般……這般給他擦腳……

“瑜兒姐姐”……或者說是三殿下……他的確騙了自己,可賀顧卻忽然發現,無論是哪個身份,三殿下始終是這樣溫柔、耐心的對待他……

……他騙了自己,卻又沒騙自己。

賀顧越發心亂如麻,今晚發生的一切,實在超乎了賀顧的想象力,身份真相大白後,他對三殿下的情感的複雜程度,也幾乎超乎了賀小侯爺簡單大腦能處理的極限……

裴昭珩已經給賀顧擦洗乾淨,又自己稍作簡單清理,轉身打開房門將水倒在了院子裡,這才回來。

這屋子隻有一張床,今晚上要歇息,他倆便隻能同榻而眠,賀顧已經坐在了床邊,他心中正不知道該怎麼度過這不得不同榻而眠的一夜,卻見裴昭珩坐在了進門的窗子底下一張長椅上,不過來了。

賀顧微微一怔。

裴昭珩拿起燈台,似乎準備吹滅了,隻是感覺到賀顧再看自己,他動作頓了頓,轉頭看著賀顧,淡淡道:“歇吧,明日早起回去。”

賀顧沉默了一會,道:“……你在那怎麼歇。”

裴昭珩道:“我坐著便可。”

賀顧見他這幅模樣,心中那按捺許久的火氣便又上來了,且這次越燒越旺,消都消不下去——

“殿下……你就沒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

說什麼?

賀顧沒有明言,二人卻都心知肚明。

窗外北風呼嘯,房裡一片靜默。

良久,裴昭珩修長的脖頸上喉結滾了滾,他低聲道:“抱歉……子環。”

雖然隻是短短四個字,賀顧卻聽得紅了眼眶,房裡隻點著一盞燈,光線昏暗,他的目光卻死死的盯著裴昭珩的臉,聲音聽起來有些發悶。

他的鼻音太重了,讓人想忽視都不行。

“隻是一個抱歉……就完了?”

賀顧幾乎是咬牙切齒,一字一頓。

“姓裴的……”

“你可以這樣從容,你可以這樣若無其事,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你就覺得我他娘的也能……是不是?”

裴昭珩呼吸微微急促了一些。

半晌,他才閉了閉目,道:“子環,我沒有這麼想……”

然而他話音未落,便被賀顧打斷了。

“你姓裴……你是皇帝的種……就了不起是不是?就可以隨便把我耍著玩?你看我像條狗一樣被逗得團團轉,還以為自己撿了天大的便宜,還偷著樂,美得像個傻子一樣……你是不是覺得很可笑?”

賀顧說到後麵,雖然是在罵人,那哭腔卻已經明顯的不能再明顯了。

“……你騙了我這麼久,騙的我這麼狠,就這樣完事了?就這樣揭過了?”

裴昭珩的嗓子眼乾澀的幾乎說不出話來。

賀顧吸了吸鼻子,忽然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你過來。”

裴昭珩腳步頓了頓,卻還是依言放下燈台走到了床邊,他唇顫了顫,道:“子環……你想要什麼……我可以補償給你……”

賀顧卻隻是冷笑了一聲、並沒有回答。

他動作快如閃電,忽然一把拉過裴昭珩的胳膊,將他拽到了床上,翻了個身壓在他身上,抬手就去扯裴昭珩那係的整整齊齊、嚴嚴實實的衣襟。

裴昭珩也完全沒料到賀顧會忽然來這麼一出,更加沒猜到他要乾什麼。

沒幾個呼吸功夫,賀顧已經把他衣衫剝到了肩頸處,露出了男人那寬闊、線條流暢的肩臂、肌肉飽滿的胸膛,裴昭珩的膚色冷白如玉,望之愈發叫人目眩神迷,賀顧看著他這幅身板,低聲道:“殿下都在騙我對不對?你根本不畏寒,你的身子好著呢,對不對?”

裴昭珩的喉結滾了滾,側過了目光,閉上了眼睛。

“……抱歉。”

然而裴昭珩話音剛落,瞳孔便微微一縮,頸部忽然傳來一陣刺痛,他垂眸去看,便看見賀顧不知何時低下了腦袋,少年目色惱恨的、無聲抬眸看著他,他張著嘴,尖利的牙齒就在裴昭珩的頸側——

一個人最脆弱的位置。

此刻隻要賀顧一個用力,便能要了裴昭珩的命。

賀顧也確實用力了,少年人牙口好,隻是齒下微微一緊,三殿下那本就白皙的脖頸便滲出了幾絲血痕。

但裴昭珩垂眸看著他,卻並沒有反應,更不曾阻攔,他隻是這樣一言不發、一動不動的看著賀顧,任他放肆、任他威脅著他的生命。

賀顧看著那雙淡漠的桃花眼,終於還是沒有咬下去。

這雙眼睛太過熟悉。

三殿下的眼神,一如當初,出他們在長街上初遇時那樣。

澄澈,清明,淡漠、凜冽如秋水。

……他無法傷害這雙眼睛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