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第 133 章(2 / 2)

假駙馬,真皇後 雲照君 12614 字 7個月前

裴昭珩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對賀顧的這個回答有些意外,但還是頷首道:“好,你自處置便是。”

賀顧歎了口氣,道:“可惜了……我本以為他是個可塑之才,若是以後我不能再幫珩哥了,隻有柳大哥一人,怕也不夠,這才有心磨一磨他……”

裴昭珩道:“不必自疚,並非子環之過。”

賀顧頓了頓,道:“珩哥,那日我雖有心救宗淩,可卻也不全是為著救他進的天月峽,北戎人援軍未至,峽中地勢封閉,穆達又恰好被拖住,要擒住他,那時機便是天賜良機、失不再來,好在雖然有驚無險,但總歸還是捉住他回來了,以後有他們汗王在手,想來也可與北戎人周旋一陣,無論他們是要把穆達換回去,還是重新擁立一個新王,都需要時間,北地也可多得幾年平安光景,好生休養生息了。”

裴昭珩安靜的聽著,一字一句的等他說完,才頷首道:“……好,我都知道了。”

賀顧一愣,正暗自覺得裴昭珩的反應有點不對勁,卻又聽他道:“北地的軍務,暫且交由柳見山和幾位參軍處置,穆達我此行便會帶他回京,安置妥當,要緊的是你如今有了咱們的孩子,不能再這樣操勞,過兩日歇息好了,便班師回去吧。”

賀顧哽了一哽,又被他提醒的想起這碼事來,忍不住嘟噥了一句:“……我還是覺得會不會是顏大夫看錯了?當初她給過我的藥,我分明吃了,怎麼會這麼快就又……”

話沒說完,腦子裡卻電光火石的回憶起了當初先帝還在時,顏之雅被宣進宮回來後,給他的那個小荷包來,當時人家好像就告訴了他,他的身子並不是再不能有孕了,要他按照荷包裡的方子服藥——

賀顧倒是乖乖聽話照做了,隻是藥吃完了,三年多過去,他身體也再無異常,便本能的覺得自己應該是再不可能“生”一回了,自然也沒打算繼續再和顏姑娘討要那種藥,也省得尷尬。

可他也萬萬沒想到……

賀顧長歎了口氣,表情有些悵然。

裴昭珩見了他這副神情,也不知在想什麼,沉默了片刻,忽然低聲問了一句:“子環……可是不想替我生下這個孩子嗎?”

賀顧表情一滯,顯然被問的愣住了。

裴昭珩這個問題,與其說是因著如今賀顧肚子裡的這個孩子突發奇想,倒不如說是早有此心,畢竟當初懷著寶音時,賀顧便不止一次起過念頭想落了孩子,這些事裴昭珩雖然從未和他提過,可心裡卻是明鏡一樣,全都知道的。

說一點也不介意,那是假的。

誠然子環是個男子,誠然當時戰事告急,誠然子環的決定也並沒有什麼可指摘之處,可是子環真要親手落了和他的孩子,裴昭珩又怎麼可能為此高興的起來?

他從沒有問過,也從沒有和子環計較過當時落子之事,與其說是不介意,倒不如說是不敢——

無論是這重活的一世,還是失而複得的賀子環,對裴昭珩來說,都彌足珍貴,他不敢奢求太多,隻想把已經握在手裡的人,死死的攥著,握著,再也不鬆手,再也不叫他離開自己的世界,他不願再多回想一刻前世看著賀顧的靈位無能為力的滋味——

所以與其說是不在意,倒不如說是不敢問。

……可如今這個孩子,再沒有了戰事、沒有了情非得已,沒有了一切不得已而為之的不得已,子環會願意留下他嗎?

他情不自禁的屏息凝氣,帳中安靜的落針可聞,但那頭靠在枕上的子環,卻始終遲遲沒有回話。

裴昭珩感覺自己的心隨著流逝的時間,每一分每一秒,一點點的往下落、往下落,最後好像沉進了一個他從未感受到的地方,有些讓人窒息,好在他還維持著最後一點從容,不曾失態,還能強擠出一個看著無懈可擊的淺笑,道:“無妨……我……我也隻是問問,這孩子隻有三個多月,若是子環不願意留下他,叫顏大夫開個方子,倒也不是來不及……”

沒有人比裴昭珩自己更清楚,他雖然這番話說的看似雲淡風輕,其實每一個字卻都好像敲在肋骨上,隱隱作痛。

說到最後,就連他自己都有些恍惚,險些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賀顧卻忽然長長籲了一口氣,低聲道:“珩哥,你在說什麼啊……”

裴昭珩微微一愣,半晌才回過神來,抬目去看賀顧。

賀顧語氣帶著點無奈,他雖多少有點赧然不好意思,但還是認真道:“你不是說要和我做堂正夫妻嗎,珩哥?”

“既然如此……這是我和你的孩子,為什麼不要他?”

裴昭珩聽清他說了什麼,目光便好像粘在了賀顧臉上,再也沒挪開過。

他從沒有如此清晰的感覺到過,落下去的心又一點點回到了原位,然後看著眼前人的眉眼,越發變得一片灼熱,一片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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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便衣出行,日落時分護送皇帝返京的車馬倒也低調,並沒有什麼儀仗之類的大動靜。

賀顧早早歇下,天昏地暗的睡了一夜,第二日清晨醒來吃了些東西,便叫寧浪和幾個副將進來吩咐了一件事——

宗淩公然違抗軍令,他如今既然醒了,便不能再拖,必須馬上處置,否則底下將士們看著難免覺得他有心包庇,動搖軍心,屆時有樣學樣,以後承河大營還要交給柳見山,總不好他自回京去做他的逍遙十二衛統領,卻給人家留下一個爛攤子。

隻是賀顧倒沒想到,他叫親兵去把宗淩押來,這混小子瞧著倒像是變了個人,全不似當初那副在他麵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模樣,老老實實跪在帳下,十分乖覺。

不過他仔細想想,也可能是此刻操練過後,三軍陣前,正是士氣最奮勇之時,當著這麼多雙眼睛,宗淩想要折騰什麼幺蛾子,想他也沒那個膽子罷了。

賀顧沉聲道:“宗淩,你可知道為何你違抗軍令,本將軍還救了你回來,留下你一條命?”

承河大營當年便在賀南豐麾下帶了許多年,裡頭賀家舊部不少,神武、銳迅二營訓練有素,分明方才操練時還喊殺聲震天,可此刻千餘人列陣在前,卻是一片寂然無聲。

宗淩嗓子眼有些乾澀,喉結滾了滾,答道:“末將……小人不知。”

賀顧捏著手裡的令簽,閉了閉目,才一字一頓,當著三軍將士的麵對他沉聲道:“本將軍救你,是因為你是我大越朝的子民,是我賀某麾下的將士,你犯了什麼錯,該罰、該打、該殺,也理當按我大越朝律令行事,更是我承河大營的軍務,本將軍不能叫越朝子民落進北戎人的手裡,任人魚肉淩虐,這才救你回來。”

“你助本將軍擒下穆達不假,可是你違抗軍令,那日臨陣失職,累得兩位本不必赴死,回來還該論功受賞的兄弟,因你喪命,這也不假。”

“宗淩,本將軍問你,你可知錯,你服不服?”

宗淩沒有多言一個字,隻是跪下磕了個頭,悶聲道:“小人知錯,心服口服,願領將軍刑罰。”

賀顧頷首,道:“好。”

又道:“擒獲北戎汗王,有你一份功績,功過相抵,你諸般小過,本將軍便不再追究,但違抗軍令是大過,不可不罰。”

語罷扔下了手裡攥了許久的令簽,道:“八十軍棍,行刑。”

這下子眾人都變了臉色,不說寧浪,就連征野也嚇了一跳,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忍不住在他身後小聲提醒道:“爺,八十軍棍啊?你是不是搞錯了……”

雖說違抗軍令,按照承河大營明文軍規,的確是八十軍棍,可八十軍棍基本就是朝著死人打的數了,軍棍可不是家裡抽小童的竹板子,一二十下就得一頓好受,十天半月下不來床,五十軍棍下去人可能就得落了殘廢,至於八十,有命沒命,那隻能看祖上積沒積德了。

倒不是征野想給宗淩求情,隻是畢竟這臭小子也是他家侯爺好容易才從北戎人手裡救回來的,要真就這麼打死了,那豈不是白費一番功夫?

賀顧卻充耳不聞,隻道:“行刑!”

底下的刑官都一時沒反應過來,猶豫著不敢下手,宗淩倒是悶不吭聲的遠遠朝著賀顧磕了個頭,悶聲道:“小人領罰。”

語罷便十分自覺的趴到了旁邊的刑凳上去,閉目咬緊了牙關。

他都這麼自覺上道了,刑官再不動手也不像回事,便一左一右站了兩個,舉起軍棍就開始行刑。

好在還是春天,晌午日頭並不灼人,這才少叫宗淩吃了幾分苦,但軍棍畢竟也不是鬨著玩的,隻是一下一下落下去結結實實打在肉上的聲音,聽著便叫人牙關發緊,心中發虛。

宗淩倒也是個有骨氣的,八十軍棍不知打了多久,卻從頭到尾沒叫過一聲,隻悶悶哼了兩下,便再無動靜。

八十軍棍打完,刑凳上的宗淩已然沒了一點動靜,也不知道這小子究竟還有命沒命在,但四下是真的寂然無聲了,再沒人有一個字可多說的了。

散了陣,賀顧才叫人把宗淩連人帶刑凳給抬到了營帳裡去。

征野的手都有點發顫,小心翼翼湊到宗淩鼻子底下探了探他鼻息,這才鬆了口氣,道:“還有氣,沒死呢。”

寧浪在邊上也不由得鬆了口氣,道:“還有氣就好,那說明還能熬,隻要能挺得過去,就能保住命,小宗啊,你聽見沒?”

征野有些無語凝噎,半晌才道:“八十軍棍呢,換你你能挺得過去嗎寧大哥?這玩意我看……”

征野還沒說完,賀顧就在刑凳前蹲下了身,從袖口裡摸出了一個小藥丸,塞進了宗淩嘴裡。

隻是宗淩趴著,這藥丸要喂進去實在不易,試了兩回都給吐了出來。

寧浪納罕道:“將軍,這是什麼?”

賀顧沒有回答他,隻把宗淩的腦袋拎了起來,對他一字一句道:“我今日打你這八十軍棍,一是你的確該罰,二是給你一個機會,你若日後還想在軍中立足,這八十軍棍就不得不挨,我若不打你,你便隻能一輩子在火房劈柴,沒有資格重新上陣殺敵,你可明白?”

“宗淩,你聽著,倘若你挺不過這八十軍棍一命嗚呼,那是天意如此,我也無能為力,但倘若你能挺得過,以後便在承河大營,在我麾下堂堂正正重新來過,這個機會你要是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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