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可以買來一切,包括愛情(1 / 2)

下午也有許多客人到訪。

往年楊玉燕都是躲在房間裡, 今年受蘇老師教導,膽子漸大, 就也出來待客,她也是不知道自家竟然能有這麼多客人。

楊玉蟬已經成年,與祝顏舒坐在一起更顯青春亮麗, 許多來拜年的太太夫人都拿她打趣, 詢問女婿的事。祝顏舒哪敢讓人知道楊玉蟬正在談戀愛?這樣她以後分手了怎麼辦?男孩子多談兩次戀愛不算什麼,女孩子談得多了就不好聽了。馬天保的事最好誰都不知道!

她不說, 楊玉蟬自己也不好意思提馬天保,太太們和夫人們得知這樣一個妙齡少女仍待字閨中, 暴發出了無比的熱情!再看楊玉蟬, 更加覺得她樣樣都好,年齡正好, 家庭也好。

她明年就要畢業, 一畢業正好可以結婚了。雖然祝顏舒已經離婚,但前夫楊虛鶴雖然有拋妻棄女的事,卻是個小有名氣的文人, 比起抽大煙賭錢在家養小老婆等, 竟然還顯得不壞。

祝顏舒隻有兩個女兒, 她的錢隻會留給她們,楊玉蟬的嫁妝必定是不會少的。

楊玉蟬端坐在沙發上, 語調溫柔,說話也很有分寸,懂事又識進退, 在眾位太太和夫人眼中實在是非常合適做媒的,她們七嘴八舌的一聊,仿佛整座城裡的未婚男青年都一下子冒出來了,個個聽起來都是年輕有為,與楊玉蟬說不出的相襯。

祝顏舒聽得眼中全是光芒,無奈馬天保的事還沒解決,隻好全搪塞了回去。她看楊玉蟬的神色,想知道她有沒有對哪個青年動心,但楊玉蟬玉麵如冰,聽了再多青年的介紹也隻是心如止水。又過了一會兒,就躲回屋裡去了。

祝顏舒暗歎一聲,轉身將混在孩子堆裡吃點心的楊玉燕給抓過來讓一堆太太夫人打趣。

不想楊玉燕坐在太太和夫人們中間竟然如魚得水,張著一雙眼睛安安靜靜的,不插話,也不嫌無趣。

楊玉燕是“久病”之人,又還沒成年,勉強讀了兩年女中就因病輟學了,一群太太和夫人們都沒找她做媒,隻是握著手摸著臉歎兩句“好可憐的孩子”、“生得像你”,然後紛紛解開荷包,拿出一塊兩塊五塊的錢塞給她。

楊玉燕小小發了筆外財,更加安心坐在這裡了。

這些夫人與太太一半是以前祝顏舒的同學與朋友,一半是牌友。牌友的數目竟然比同學更多。

因為祝顏舒與楊虛鶴離婚以後,與許多同學都斷了聯係,隻剩下當年受過祝先生恩惠的一些人仍然還與她來往。

這些人與祝顏舒說一說以前做同學時的故事,留下禮物就告辭了。他們有的衣著光鮮,有的衣衫陳舊,帶來的禮物也有的是名貴的,有的隻是一本舊書。

最讓楊玉燕驚訝的是每當一個同學離開,剩下的人都會趕緊說一通此人的八卦。

某個衣著光鮮的女士走後,剩下的人便擠眉弄眼的說“她與某某先生是朋友”。

那份意味深長的勁喲,楊玉燕都不能裝成沒聽懂的樣子,隻是在心裡思考這位女士是情婦,還是外室?有沒有名份?生沒生孩子?

而某個穿著舊衣的男士走後,剩下的人也趕緊說“他的老婆跑了,他在外麵欠了許多債”。

楊玉燕剛開始還以為那個剛剛送給她一本舊書的叔叔是個賭徒呢,再聽下去才發現竟然是一個不擅生活的理想主義者,他欠下的債是房租和米店的米錢,老婆逃走也是因為無錢生活才帶著兒子回老家種地去了,並非離婚,而是在城裡沒地種,也沒錢吃飯。他之所以一直留在這裡不肯回老家則是為了追求夢想。

這才是她心目中的窮酸文人呢。像楊虛鶴那樣可以在報紙上發表文章的都不能叫窮酸文人了,因為他們一點也不窮酸,荷包鼓囊囊的。真正的窮酸文人,應該是寫的文章都無處投遞,換不來錢,更換不來米麵糧油,最終致使衣食無著又窮困潦倒的,才是正宗的窮酸文人。

不過這樣的人,祝家也不敢招惹,才趕走一個,不能再引來第二個,所以祝顏舒連錢都不敢借,隻讓張媽多包了一些點心臘肉送他。

聽完同學的八卦之後,還有牌友的八卦。

牌友們看起來比同學們更光鮮些,這也合情合理,不然她們哪裡來的錢打牌呢?

牌友們的八卦聽起來更加與祝顏舒相似。

這個說,某太太的丈夫有了一個小公館;那個說,某夫人的相公又多了一個私生子;第三個說,某某小姐的未婚夫還沒有結婚呢就在家裡養了一個妾。

瞧瞧,是不是與楊虛鶴一樣?丈夫這種人,好像除了養小老婆就乾不出彆的新鮮事了。

像祝顏舒這樣被人登報離婚的也有好幾個。

某個長臉尖酸的太太也是被登報離婚,可她不承認離婚,仍帶著兒子住在以前的房子裡,將前夫逼得出去與新妻另覓愛巢。前夫不回家,家中就沒有生活來源,幸而這位夫人還有嫁妝,娘家也時常接濟,生活並不窮困,但她實在是恨極了前夫,一恨前夫,就命兒子去找前夫要錢,聽說楊玉燕才去見過楊虛鶴,立刻就坐過來詢問楊虛鶴到底有沒有給錢,聽說沒有給,更加與祝顏舒要好起來。

她一邊摸著楊玉燕的胳膊一邊說:“我就叫我兒子去他爹門口要錢,不給錢就哭,看他給不給!不給就讓他好好丟丟臉!”

摸得楊玉燕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直往祝顏舒懷裡躲。

祝顏舒摟著她笑,道:“我家這是女孩子,比不得男孩子皮厚,她們臉皮薄呢,怎麼好叫她們去那種地方丟人現眼?他那個地方,一年叫我的孩子去一次,回來我都要讓人刷鞋呢。”

一群夫人太太們便笑起來,還有的人問楊玉燕今日去見爹,回來果然刷了鞋嗎?

楊玉燕就笑著點點頭,乖巧的不可思議的說:“不刷,那鞋我就不穿了!踩了兩腳的泥呢。”

太太們就又要笑一場。更兼張媽特意將沒刷的鞋提過來給太太們看一眼,開開眼,太太們實在是笑得開心極了。

一直鬨到了晚上六點才漸漸的人都走了,張媽將門掩上,回來收拾這一屋子的瓜子煙頭糖紙。

祝顏舒說了一天的話,有些頭疼,回屋躺著去了。

楊玉蟬此時才從屋裡出來,跟在張媽後麵幫倒忙,氣得張媽把她推給楊玉燕:“我的好小姐,快陪你妹妹說話去吧,這裡有我呢!”

楊玉蟬這才坐到楊玉燕身邊去。

楊玉燕的談興未過,見著楊玉蟬就說:“家裡怎麼會有這麼多客人啊?”

楊玉蟬一心二用,一邊記著張媽做家事的動作,一邊答道:“媽媽是離婚婦女,所以平時客人都不好登門,隻能在過年這幾天來。”

楊玉燕聽著這個就不太開心了,莫明好像被歧視似的。

“什麼離婚婦女?真難聽!”楊玉燕說。

楊玉蟬愣了一下,雖然離婚這種事好像是女人更丟臉一點,但因為祝顏舒平時的日子過得十分逍遙自在,自家鄰居又全都是租客,平時還真沒有什麼人給祝家母女臉色看,反倒都是捧著她們說話的。楊玉蟬在學校裡時,學校裡的同學們更加標榜進步,更不會歧視她。

楊玉燕的反應倒是讓楊玉蟬更新奇些,她以前還以為妹妹不會在意這些。

“不用放在心上,沒人敢瞧不起我們的。”她摟著楊玉燕說。

楊玉燕不知從哪裡突然開了一竅,天外飛來一問:“你覺得媽媽還會再結婚嗎?”

楊玉蟬嚇得一機靈,馬上問她:“你怎麼會想到這個?”

楊玉燕想起楊虛鶴那裡的小三和備胎小四,就說:“我就是覺得不能輸給那姓楊的!”

她以前從來沒想過這個,今天不知是見過了楊虛鶴還是看到了其他夫人們尖酸的嘴臉,突然覺得如果祝顏舒最後也變得跟她們一樣可憐就太糟了,如果她能更加幸福就好了。

楊玉蟬沒想到是這個原因讓她開了竅,笑著道:“傻瓜,難道咱們的人生是跟他賭氣的嗎?媽早說過,跟人賭氣那日子就過不好了。她才不會在意姓楊的那邊過成什麼樣呢,隻要不連累咱們就行。”

楊玉燕想一想這話,剛升起的一股邪氣就散了。

還是媽說的對。

楊玉蟬以前也想過這個,因為她是見過有人來找祝顏舒做媒的。她當時是很害怕的,害怕祝顏舒再次結婚以後會不要她們姐妹。現在她仍然有一點擔心,擔心祝顏舒再次結婚以後,大家會相處得不好。

楊玉燕說:“那如果媽媽要再婚,你覺得什麼人合適?”

楊玉蟬一下子被問住了,蓋因她從來沒想過這種事,所以根本提不出條件來。

“是個……可靠的人吧?”楊玉蟬說。

楊玉燕的條件可要詳細多了,立刻就能扳著手指數:“首先,這個人不能年紀太大,長得也要好看些,帥氣一點的,性格溫柔一點,有些情趣,不能太死板。媽媽喜歡打牌,他不能對這個說三道四。上回出去吃飯,我看媽媽也是喜歡浪漫的,這個人如果不懂情趣就不行了。”

她一邊說,楊玉蟬一邊點頭,覺得確實應該如此。

楊玉燕:“還有,應該是門當戶對的人。媽媽這樣的生活方式,如果不是門當戶對的人家可能根本就看不慣,既然是再婚,更加要合心合意,不能讓媽媽被人挑剔。”

楊玉蟬也點頭說:“沒錯。而且最好西化一點,太封閉的家庭也很麻煩,最好家裡長輩就已經接受西化了,這樣更寬鬆。”

張媽在廚房伸著腦袋聽兩姐妹一樣樣的數,心花怒放,恨不能立刻跑去告訴祝顏舒!

她忍到兩個女孩子回屋換衣服,立刻跑到祝顏舒的臥室。

祝顏舒正躺在床上養神,聽到門響,睜眼看是張媽,按著額頭說:“張媽,我晚上就在屋裡吃,不出去了。”

張媽一個箭步過來,滿麵欣喜:“太太,你猜我剛才聽到大姐與二姐在說什麼?你猜!”

她把祝顏舒拖起來,一句一句一字不差的學給她聽,聽得祝顏舒兩頰起火,捂著臉低聲道:“這兩個死孩子!怎麼……怎麼……瞎說什麼啊!”

可哪怕她捂著臉,張媽也能看到她眼裡的快樂與上翹的嘴角。

張媽扶著她的肩說:“太太,你養了兩個好孩子!她們都孝順你呢!沒一個瞧不起你!沒一個怪你!她們都愛你呢!”

祝顏舒眼中一熱,珠淚瞬間落下,她抹去淚,仰著臉,紅著眼睛站起來,坐到梳妝台前,開心又得意的說:“那當然!我的孩子,我還能不知道?”

她這一會兒也不覺得累了,摸摸臉上的粉,起意要重新化個妝。

張媽替她倒了水,侍候她洗臉,重新上妝。

祝顏舒問她:“晚上都準備了什麼菜?不如再燒一條黃魚吧。”

張媽連忙答應下來:“太太既然要吃,那我就去做,魚還有一條,本來是準備明天中午燒來吃的,不過晚上桌上也沒什麼菜,燒個魚擺著也好看,就是裝魚的盤子才被大姐給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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