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小時的散步之後, 蘇純鈞當然要將二小姐送回去。兩人手牽著手慢慢悠悠的回到祝家樓下,蘇純鈞才放開手說:“你上去吧, 我在這裡看著。”
楊玉燕深感幸福無比, 矯揉造作了一番後, 叮囑蘇純鈞乘車小心、過馬路小心、不要跟人吵架、下班準時回家。
蘇純鈞甘之如餄, 兩人再次揮手告彆、互道再見、上樓小心之後,終於, 楊玉燕要上樓了。
這時,一個路人甲突然從一眾路人中冒出來, 手捧鮮花和禮盒就衝向二小姐,衝過去就是一個深鞠躬, 大聲說:“二小姐早!給二小姐問好!”
楊玉燕不記得這一號人物,一臉問好的回道:“你也好,請問貴姓?”你誰啊?
蘇純鈞也過來了, 陰沉嚴肅一如警察,盯著眼前這個路人甲。
路人甲連忙自報家門:“二小姐不記得我了?我昨天也來貴府拜年, 是馬太太帶我過來的,我姓高, 免貴姓高啊。”
哦, 是那個發育不良的相親男!
楊玉燕立刻想起來了, 連忙再次問好:“你好, 請問您有什麼事嗎?”
姓高,名偉男的人馬上說:“我想上去拜訪大小姐,不知方不方便?”
過年不興趕客, 但這位先生登門的意思應該是想追求楊玉蟬,而已知:祝顏舒與楊玉蟬都不太可能會看中他,所以結論就是:最好不要讓他上去。
楊玉燕立刻伸手拉住旁邊蘇純鈞的衣袖,假裝道:“這個……老師您看呢?”
蘇純鈞已知這人是楊大小姐的追求者,本來與他無關,但二小姐求助,這就有關了。
他伸手接過此人的鮮花與禮盒——此人顯然沒反應過來就把手上的東西交出去了!
高偉男發怔的看著眼前這個體麵帥氣的男人,不免有些膽怯,還有點嫉妒。
蘇純鈞雖然客氣但事實上一點也不客氣的說:“這位先生,不才乃是楊家小姐們的家庭老師。”事師如事父啊,四舍五入算長輩了,既然是長輩,那就可以說話了。
蘇純鈞:“雖然現在是新社會了,不講究那些老道理,但有些事,還是要講究一下的。你說對不對?”
高偉男不知是不是沒轉過來彎,就點頭說:“對。”
蘇純鈞含笑滿意點頭:“這些禮物呢,我可以代你轉交給楊大小姐。你看如何?”
高偉男聽到禮物會送給楊大小姐就要笑,但想起是代交,這笑就隻笑了一半。
那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呢?
高偉男猶豫起來。
蘇純鈞為了顯示自己絕無私心,當下就把禮盒塞到楊玉燕手中,自己手裡隻有一捧花。
高偉男就算敢要蘇純鈞把東西還回來,可他不能要楊二小姐還啊,二小姐與大小姐是親姐妹,得罪了二小姐,那大小姐就更追不上了。
一次猶豫就失了先機,兩次猶豫就機會儘失。
蘇純鈞:“這一次,你先回去吧,日後再登門還是要講些禮數的。如果你不懂,也可以回家請教一下大人,大小姐雖然上了大學,但這並不代表她是一個輕浮的女子。”
高偉男連忙大力搖頭:“我不敢這麼想的!”
蘇純鈞點點頭:“如果沒有長輩引見,恐怕你並不適合直接拜訪大小姐。”
實在是太有道理了,畢竟再糾纏的話,那就不是追求,而是結仇了。高偉男深刻的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隻好就這麼留下禮物走了,一步三回頭。
人走了以後,蘇純鈞才把花也交給楊玉燕:“拿上去吧,一點禮物和花不算什麼,不必有壓力。”
楊玉燕感歎:“你的嘴巴好厲害。對了,他怎麼就把東西都給你了?你的動作也太快了。”
蘇純鈞笑著說:“我這雙手這一個月接了不下上千件禮物了,老馬識途而已。”
兩人再一次告彆後,楊玉燕終於蹬蹬蹬的跑上了樓,而蘇純鈞也終於在目送她平安上樓之後,叫了一輛黃包車,準備去上班。
楊玉燕一直跑回了家,推開門就喊張媽:“張媽,快來接接我!”
張媽擦著手從廚房出來,一看楊玉燕驕傲的仿佛一隻小公雞站在大門口,手上又是花又是禮品盒,歡喜道:“蘇老師真是多禮啊。”上來接過去。
祝顏舒合上報紙笑道:“終於散步回來了?臉凍著沒有?”自從蘇純鈞說過那個好消息之後,祝家就又買起報紙來了,本來因為姓楊的,家裡已經有三年不買報紙了。
楊玉燕解下圍巾,脫下大衣,叫住張媽:“等等,張媽,這個不是蘇老師送的,是我在樓下被昨天來的那個姓高的男人攔住以後,他拿來的,他說要上來拜訪大姐,被蘇老師嚇跑了。”
祝顏舒與張媽都嚇了一跳,楊玉蟬聽到事情與她有關,也從房間裡出來,看到張媽手中的花束與禮盒,驚訝道:“送我的?”
楊玉燕點點頭:“對啊!”
這可真是……複雜。
馬天保的事還沒徹底解決,又跑出來一個高偉男。雖然高偉男似乎比馬天保的條件好一點,但祝家母女三人都沒看上他。
張媽也沒看上,一聽是姓高的就道:“是那個小雞仔子?”
楊玉燕哈哈大笑起來。
祝顏舒哭笑不得,擺擺手:“張媽,不好這麼講人家的。”她站起來,去電話機前翻電話本,找到馬太太家的電話,掛過去請她接。
馬太太家裡是開鋪子的,據說曾經是山西的地主,後來山西打起來了,他們就把地都賣了,藏了金子跑到這裡來,買地盤鋪子開店請工人。馬太太以前是地主婆,用慣了丫頭,到這裡來以後常常說這邊的人貴,工錢開得多,不過她自己倒是十根指頭根根都戴著金戒指,頭發天天請梳頭娘上門打理,衣衫件件都照著畫報女郎的樣子做,是個頂頂摩登的太太。
祝顏舒平時很少說人壞話的,就算是這樣,也評價過馬太太穿綠衣服看起來像池塘裡的大蛤-蟆。
高偉男就是馬太太家裡的親戚,也是地主,不過據說家裡的地比馬太太原來家裡的地更多上幾倍,家裡還常年養著一隻馬隊拒匪,因為家大業大,所以哪怕山西重重山頭,層層苛捐,高家也沒賣了地跑路,隻是把兒子送出來讀書,據說高偉男日後肯定是要去留學的。
這都是馬太太昨天告訴祝顏舒的,言語之中多多吹捧,暗示祝家母女千萬要抓好這一隻大金龜!抓住了他,日後祝家母女怕不是要跟著一起去吃美國大米。
祝顏舒對美國大米沒興趣,也不想告訴馬太太美國不吃大米。就算高偉男家裡有一座金山,也沒辦法讓他看起來更英武挺拔一些,那金山又有什麼用呢?她要是把女兒嫁給這樣一個人,那人人都知道她是圖高家的錢了。
祝顏舒可丟不起這個人,彆說楊玉蟬自己不願意,就是她願意,她這個當媽的都不能答應!找個醜女婿,回頭生出來的孩子也醜怎麼辦?那她怎麼看得下去?
她打電話給馬太太,馬太太就笑得像打鳴一樣,說高偉男準備了厚禮去見楊大小姐,不知兩人聊是怎麼樣?
祝顏舒笑得比花都燦爛,語調溫柔似蜜:“哎喲,這可不巧了呢!高先生來的時候,我家小蟬剛好跟同學去看電影了呢!什麼同學?當然是學校的同學啊,他們這些年輕人常常一起出去的。有沒有男生?那肯定是有的呀,他們那個讀書會,男生女生都有,不搞性彆歧視的。”
一番機鋒過後,祝顏舒才心滿意足的掛掉電話,她的女兒受歡迎的很!不是什麼貓貓狗狗都能來追求的。
她指著張媽手中的花說:“花是無辜的,插起來吧。那禮盒是什麼?看看值多少錢,下回來了把錢給他。”
張媽:“太太,這會不會太過分了?要不要和緩一些?”
祝顏舒搖頭:“張媽,你不懂,大姐現在追求者是有一些,但正因為如此,更不能讓一些人拉低了水平,不然萬一叫人覺得她的追求者都是這樣一群人,那人家就該看低大姐了。早點拒絕了不合適的對象,才能遇上更合適的人呢。”
張媽想一想,確實如此。楊玉蟬不是祝顏舒,她現在年紀正好,又無負累,正是人生中追求者最多的時候,不需要一些不可能的人過來充門麵擺排場。省下一些應付旁人的功夫,正好可以對更合適的對象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