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資人才(1 / 2)

張媽提著一個包袱, 出門坐上黃包車就直奔城南而去。車夫見她穿著布衣,雖然陳舊但沒有補丁,就客氣的與她搭話:“奶奶這是去看親戚?”

張媽啐道:“外八路的親戚, 上門討債來了,又不好不管, 不管他良心上過不去, 管了又怕他粘上來, 實在是煩人啊。”

車夫歎氣:“可不是嗎?村裡人都瞧我在城裡討生活,以為我多有錢呢, 時不時的就拖小扶老上門衝我借錢,我還要管他們吃飯,我自己的婆娘孩兒還吃不飽呢,哪有閒錢去周濟他們?可人都上門了,也不能把門一關不理他,那我在村裡的名聲可臭完了。”

這時車夫看到路邊有幾個穿黃衣的憲兵在那裡吞煙吐霧, 立刻避開他們拐到對麵街上去了。

等看不到了, 車夫罵道:“這些黃皮狗天天在街上竄, 被他們擋住不掏錢就不讓走,專攔我們這些沒本事的。”

張媽抱住包袱, 皺眉道:“你跑快點,省得誤了我的事,我還要趕著回家做飯呢。”

車夫蹬得更快了些,車子穿過人流車流的間隙,消失在馬路儘頭。

祝家樓裡, 楊玉燕坐在祝顏舒身邊,百無聊賴的也翻著一本舊畫報看,心思卻不在這上頭。

祝顏舒看了看鐘表,歎道:“這幾天都沒去打牌,手都癢了。”

她一開口,楊玉燕連忙插話:“媽,馬家的事我們怎麼辦?”

上回在飯桌上,蘇老師告訴她們馬家現在的情況實在是很不好。離開醫院以後,馬父現在還能活多久都不知道,馬母也不知道身體怎麼樣。隻有一個馬天保,每天玩命的抄寫信件,賺一點點錢供著一家三口吃飯,他手裡隻有五十幾塊錢,全憑這些錢給馬父和馬母買藥吃,等這五十幾塊錢花完,馬父和馬母隻能等死了。

祝顏舒合上畫報,歎道:“我是已經想了一晚上了。你姐姐那邊已經想通了,馬天保看起來也不是個心思惡毒的人,所以我覺得……等你姐開學回學校以後,我就把咱們家一樓那個放雜物的小房子借給馬家住。”

楊玉燕一聽就愣了,她瞪著一雙眼睛,半天才說:“真的嗎?會不會、會不會……”

祝顏舒笑道:“你是想知道會不會給家裡惹禍嗎?咱們以前怕的是你姐昏了頭,吃裡爬外,反倒禍害了咱們家。現在你姐想明白了,再幫馬家就沒有顧忌了。沒有你姐,馬家就隻是一個普通的窮苦人家,還跟你姐是同學,馬天保也算是個才子了,現在拉他一把,他緩過來以後,日後也會報答我們的。他就是不報答,我們自己也心安啊。不然看到了,不伸手幫一把,日後再想起來,這心裡就多了一件事日夜折磨咱們了。”

況且,現在這個世道,家裡人口少終究是不□□全的。她們這一家子女人,平時也是借著這一幢樓的租戶在壯膽。

馬家現在看起來,心地還是好的,良心也是有的。她把那間小屋借給他們暫住,等於幫他們省了房費,馬天保必定是願意的。馬父還能熬多久不好說,馬母現在是個什麼情形也很難講,說句不祥的話,馬父馬母能不能過了明年都不知道,到那時,馬天保身無拖累,是龍是蟲到那時再看吧。

祝顏舒思來想去,都覺得這個善心是可以發的。

她今天讓張媽去,就是去試探一下馬母現在怎麼樣了,問一問馬天保願不願意借祝家的房子住,而且還要講明了,他不能借這個機會繼續糾纏楊玉蟬。

這話也隻有張媽去說才合適。

至於楊玉蟬這邊,祝顏舒也是想趁這次機會讓她徹底成長起來。不然走了一個馬天保,回頭她再認識一個牛天保,一個周天保,那怎麼辦?她難道還要一次次的勸她?

哪有那個閒功夫!

就這一次,讓她徹底改掉看男人的壞眼光!

善良和愛情,那是兩回事。

楊玉燕見祝顏舒已經打定主意,哪怕心裡不讚成也沒辦法,她沒想到祝顏舒的膽子這麼大,也有些理解不了為什麼她會做出這個決定。

晚上七點,蘇純鈞踏著夜色回到祝家樓。他熟門熟路的敲門,走進來,解下圍巾與大衣搭在手臂上。

張媽已經迎過來了,讓他去餐廳坐:“我去給你盛飯。”

蘇純鈞趕緊道謝,跟著走進廚房,說:“哪敢勞動張媽?我自己端就是,今晚吃什麼?”他看到了地上有四五個紫色的茄子,笑道:“這茄子炒肉好吃極了。”

張媽揭開鍋蓋,拿筷子挾了四個大菜包子出來,盛在盤子裡遞給他,說:“那茄子還沒熟呢,現在不好吃,要放兩天再吃。”

蘇純鈞就懂了,小聲說:“大小姐去買的?”

張媽沒好氣道:“可不是?咱們家現在這菜是越來越多了,個個都沒法吃!”牆角還有一個大南瓜呢,現在都不敢切,切開以後連著吃四五天?

“你看這家三個人,哪個肯吃四五天的南瓜?”張媽搖搖頭,“個個都挑得厲害,我敢天天都讓她們吃南瓜?”

蘇純鈞忍住笑。張媽又給他盛了一碗湯,他一手端湯,一手端包子,張媽替他拿著筷子和料碟,兩人往餐廳去。

楊玉燕一看到蘇純鈞就笑,站起來去接他手裡的東西,可他哪個都不敢給她拿,連張媽都喊:“小祖宗,那碗燙得很,你彆碰啊!再摔了怎麼辦!”

楊玉燕就縮了手,蘇純鈞讓開她,把粥和包子都放下,這才安然的坐下來,往桌上一看,四個菜裡倒有兩個是現成的,可見今天張媽很忙,沒功夫做菜,隻好這麼糊弄人了。

楊玉燕麵前仍是買來的包子,她倒不討厭晚上吃包子,反倒覺得新奇。

祝顏舒吃的還是張媽親手做的黃魚麵,祝女士一天雷打不動三頓麵,必要吃新鮮的。他聽張媽說過,好像是因為祝顏舒懷孩子時搞得胃不好了,不能吃米,隻能吃麵,可饅頭包子她都不喜歡,隻有麵條可以下咽。

楊玉蟬麵前也是包子,跟楊玉燕一樣。

蘇純鈞這下知道自己麵前的菜包子是哪裡來的了,必定是同一家店的。

祝家沒有食不言的規矩,但也不會在餐桌上說正事,都是閒聊。祝顏舒將魚刺都挑出來,啜著奶白的鮮湯,歎道:“這魚怎麼越來越小了?”

張媽忙道:“他今天送來的全是小魚,就沒幾條大的,我還罵他來著呢,又不是不給錢,要是再這樣就不買他家的魚了,他說了許多好話,說明天一定送好魚來,要是魚再不好就不收我的錢。”

楊玉蟬道:“我今天去買菜,聽買菜的說最近街上的憲兵變多了,他們賣菜都不好賣了。”

楊玉燕正在專注的看蘇老師吃包子,聞言扭頭說:“我今天跟媽去公園也看到公園門口有憲兵隊的人呢,公園裡麵也有。”

張媽:“街上也有,好多呢。”

蘇老師此時正忙著吃第三隻包子,無暇他顧。

桌上四人看了看他,隻好一會兒再請他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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