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外麵的消息對她們來說,已經是至關重要的了。
楊玉燕果然沒忍多久,她等蘇純鈞吃完兩個包子就開口問:“今天怎麼樣?”
蘇純鈞放下筷子喝了口湯,笑著說:“挺好的。”
他看到麵前這三個人全都等他說話,似乎盼著他能說出什麼可以高興高興的好消息。
可他也沒什麼好消息。
他在心中挑撿了一番,說:“我今天下午抽空去了趟租界,看了看房子。我覺得,比起法國、英國的租界,日本的租界更合適一點。”
楊玉燕皺眉,她是最不喜歡日本人的。
楊玉蟬比她更了解一點,問:“是不是法國和英國的租界不許中國人進?”
蘇純鈞點點頭,歎了口氣。他會說英語和法國,還有留學背景,戴上他當時的校徽都進不去。租界那裡看守關卡的都是英國和法國本地的士兵,他們願意收下他的香煙,可以跟他聊一聊學校,得知他在財政局上班也還算客氣,但仍是不許他進。
一個月以前他進租界還沒有問題,今天再去就完全不同了。
許多以前也進租界去賣東西的小販現在也進不去了,似乎是他們的國王下了新的命令。
楊玉燕問:“法國還有國王?”
蘇純鈞:“法國沒有了,英國還有。英國的國王下了命令,法國隻是跟著英國學。”
楊玉燕問:“什麼命令?”
蘇純鈞說:“撤僑。”
楊玉蟬嚇了一跳:“報紙上沒說啊!”
蘇純鈞笑道:“報紙上現在什麼都不敢說了。”那麼多報社被關停,被封門,主編作者全都被抓進了大牢裡,現在還沒放出來呢。現在的報紙敢說什麼啊?全是天下太平的文章。
楊玉蟬抓住收音機想要調出新聞台,可是新聞台裡播送的全都是“國民政府舉辦舞會,總理夫人與法國大使共舞……”這種歌舞升平的消息,好像現在一切都好。
楊玉蟬問蘇純鈞:“你是在財政局知道的嗎?”
蘇純鈞搖搖頭:“我是猜出來的。”
從何處長被砸斷的鼻梁上猜的。
市長現在是被架在火上烤的。他像一頭聞到危險的鼬,從樹洞裡伸出鼻子,四處嗅聞著森林中的氣息。他感到不安,也想逃走,可是老虎狐狸都不讓他走,逼他在這裡安撫百姓,最重要的是安撫外國人。
但市長哪裡有那麼大的權力呢?當法國大使、英國大使一直見不到重要人物之後,他們自然而然就猜到有問題了。這時他這個市長送上門去,法國大使和英國大使給他吃了好幾次閉門羹。
市長唾麵自乾無所謂,可英國大使要帶兵撤離他也攔不住——他根本不知道英國大使他媽的已經跑了!
楊玉燕馬上想起來金小姐逃跑的事。
“是不是就是金小姐逃跑那一次?英國的士兵就撤走了?”她連忙問。
蘇純鈞點點頭,歎了口氣:“現在看起來,應該就是那時英國大使就跑回國了。”
英國大使一溜,法國大使一看,也溜了。兩座大使館空了幾個月,其他的工作人員也都跑回國了,隻剩下門口看大門的印度人。
然後,到了現在,租界的英國人和法國人也終於得到了國內的消息,紛紛決定回國。
市長昨天才得到消息,黃花菜都涼了。他當然就害怕了。連外國人都跑了,還有誰能保護他呢?
就如同皇帝信上帝求日本人保護,蘇純鈞想把祝家母女三人送到租界一樣,市長也做好了逃到外國的準備,他甚至都想好了要怎麼說服英國大使或法國大使。
黃金。
財政局的小金庫,就是市長給自己一家準備的買路錢。
隻要他能坐上英國人的船,付出幾千兩黃金完全是值得的!
但可惜還不等他跑到英國大使和法國大使的門前求情,兩位大使就已經回國了。
除了這兩位大使之外,剩下的外國僑民隻怕自己都未必能買到一張回國的船票,哪能庇護市長一家呢?
恐懼化成憤怒,最終砸斷了何處長的鼻梁。
現在市長如同沒頭的蒼蠅,他底下的人卻不是所有人都像市長一樣察覺到了危險,何處長隻想著脫離財政局這個泥潭,因為就是他幫市長將財政局的小金庫占為已有的,他很清楚一旦事發,市長是肯定不會把黃金還回來的,他可能就要用性命來保守秘密了。
蘇純鈞升官升得太容易,本來還有些不解,今天去過租界後就一清二楚了。租界裡的英國人和法國人都開始搬家了,那上麵的人肯定早就跑了。
這隻能說明事情比他預料的更壞。
而日本的租界卻還是老樣子,什麼都沒有變。浪人照樣跨著刀在街上大搖大擺的走,小攤販還是能進出日本租界做買賣。
日本人的勢力在膨脹,而其他國家卻在收縮。
這不是個好兆頭啊……
蘇純鈞在心中暗歎了一聲,麵上還是微笑著說:“沒關係,我都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