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無為在寫梗概,提煉主要情節,方便楊玉燕按圖索驥。
他說:“其實卡列寧對安娜的愛情,更像是對奴隸的感情。”
蘇純鈞雖然沒有參與最近的討論,但每天晚上他回來,楊玉燕都會把白天他們聊了什麼再給他學一遍,所以他知道這是楊玉燕的形容,她認為古代和近代中,女性在兩性關係中扮演的是奴隸的角色。
“有道理。”他說,“卡列寧對安娜有許多要求,要她按照他的要求去生活,卻從來不聽取安娜有什麼需要。當安娜離開他的時候,他甚至對安娜也是無知的。這就像奴隸主對奴隸,給奴隸吃喝,提供住所,要求他們按照要求工作,生下健康的孩子,卻不可能去與奴隸交流感情。”
楊玉蟬最近重讀《安娜》,也生出許多跟以前不一樣的想法。
她說:“我們以前在班級裡讀的時候,大家更喜歡討論安娜可以勇敢追求愛情。”
不必多說,《安娜》在大學裡也是私奔寶典之一,許多女學生都為安娜的勇氣所鼓舞,認為腐朽的婚姻不能阻擋追求愛情的戰士。
“不過現在我覺得,這部書裡真正想說的不是安娜私奔的事。”因為安娜最後還是自殺了啊。她逃出家庭,逃到情人身邊,最後卻發現情人對她的愛漸漸乾涸,甚至那愛情也不是她期望的愛情。她在臨死前看透了這個世界上沒有真誠的愛情,不管是丈夫還是情人,都不值得她去愛,這是最可悲的。所以她才寧願赴死。
“這是個悲劇。”楊玉蟬沉重的說。
她以前覺得《安娜》會走向死亡,而她隻要避開錯誤的選擇,她的愛情是不會走向死亡的。
但現在重新讀《安娜》,再回憶她與馬天保的愛情,她發現她當時的想法還是太天真了。
愛情會不會成功,根本不是生活的重點。不是說愛情成功了,生活就真的會幸福美滿了。也不是說愛情失敗了,生活也跟著失敗了。
愛情就像灑在蛋糕上的糖霜,有沒有它,蛋糕還是蛋糕,它是甜的還是苦的都跟糖霜沒關係。
苦的就表示烤糊了。
她誤以為選對丈夫,就選對了生活,就可以避開不幸的結果。
大錯特錯了。
楊玉燕捧著書讀:“……哦天啊,哦天啊。”她放下書,“你們覺得這個語氣詞翻成什麼比較好?”她試著說,“老天爺啊老天爺啊。”
楊玉蟬問:“誰說的話?”
楊玉燕翻了翻:“好幾個人,安娜和她的女朋友,渥倫斯基。這個話用俄語說出來還是很有震撼感的,能體會到那種無可奈何或著急慌房或緊張刺激又興奮的感情。但換成中文,怎麼譯啊?”
楊玉蟬沒想到她想的這麼複雜。
楊玉燕還在一個個比較:“我的媽呀我的媽呀……這個給渥倫斯基吧,他是個輕浮的年輕人,這個很合適他。”
她在紙上記下來。
“安娜的話,她是個美麗溫柔,又很有教養的女性。考慮到她的身份和地位,要更文雅一點。”她認真的說。
蘇純鈞思考了一下,說:“那就讓她喊阿彌陀佛?”
楊玉燕愣了,楊玉蟬也愣了,拿不準他是不是在開玩笑。
隻有施無為接下去說:“阿彌陀佛挺好的。不然讓她喊上帝啊上帝啊?”他記得張媽是信上帝的,問:“信上帝的都怎麼喊上帝?就是跟阿彌陀佛對應的那句。”
楊玉燕想了想,張媽平時是喊……
“上帝老爺。”
施無為含叨:“上帝老爺啊上帝老爺……我感覺還挺有那個味的。”
蘇純鈞沒忍住噗哧一下笑了。
楊玉燕終於明白過來他不是認真討論,就是在開玩笑,舉起手裡的書往他背上啪啪打:“你要氣死我了!”
蘇純鈞哎喲哎喲慘叫起來,半點不敢反抗。
施無為看到這一幕默默咽了口水。
城裡的女孩子好凶啊。
他默默的離楊玉蟬遠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