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天保:“我要!你明天來,比今天再早一點,咱倆在前麵那個巷子口見,行不行?”
農民:“行!說定了,你可不能不來!”
馬天保:“說定了。”
馬天保背著一麻袋沉甸甸的蘿卜回去,路上歇了四五回,累得腰都快斷了。
他走到祝家樓門口時,卻看到一輛熟悉的汽車。
汽車裡的人看到他就趕緊下來了,親熱的喊他:“天保!”
馬天保卻嘴巴乾澀,舌頭像凍住了一樣,乾巴巴的喊:“王大少。”
王萬川頭上的繃帶已經除了,他為了好看,連紗布也不要,當時挨打幸好護住了頭臉,雖然額角嘴唇有一些傷痕,過了幾天也不太看出來了。
他一點都不見外,也不端架子,見到馬天保背麻袋就上前幫忙,硬是幫著他把這一麻袋蘿卜抬進了祝家樓。
馬大媽開門時都嚇呆了,話都不會說了。
王萬川連忙說:“馬姐,我來看看天保和你們。”說著就從胸袋裡掏出一個紙包,放在馬大媽手裡,厚厚的。
馬天保連忙說:“媽,我們不能要。”
以前他肯接王萬川的錢,是因為當時馬大爺和馬大媽生死不知,他需要醫藥費。後來馬大媽醒過來了,又覺得說不定還有可能再回金公館當下人——他們是不願意被趕出來的。
馬天保就算反對也不敢當著當時的馬大媽和馬大爺的麵說,當時他已經體會到了錢就是命,沒有錢就沒有命。
為了活下去,似乎誌氣與自尊都不重要了。
現在他敢拒絕,則是因為他們現在捧的是祝家的飯碗。
說句不要臉的話,就是做下人,也是要做祝家的下人,而不是金家的。
馬大媽也沒多猶豫就把錢雙手遞還給王萬川,聲如蚊呐:“王大少,我們現在是彆人家的下人,不好再收你的錢了,不好意思。”
王萬川今天就是來送錢的,今天送了錢,明天才好來請馬天保引見,後天才好來送人啊!
王萬川語重心長的對馬天保說:“天保,你不是老思想的人,我也不是!我來,不是金家的意思,是看在我們以前是朋友的份上。唉,可能你是怪我這段時間沒管你,不過我不是不想來,而是抽不出空,你還不知道吧?金家出事了,唉!”
聽到金家出事了,馬家人自然心情複雜。
說替舊主人擔心那就太神經病了。
但要說興災樂禍,又好像有點不太道德。
但馬天保和馬大媽都願意聽一聽王萬川接下來的話了。
王萬川也並不介意金家家醜外露。
首先就是馬家走了以後,金老爺要把金小姐送給日本人,金小姐不願意,摔斷了腿,可金老爺仍是不肯改主意,到底把金小姐送給日本人當小妾了。
馬大媽沉重的歎了口氣,馬天保的感受更不一般,要說他不恨金小姐不可能,可見她落到這樣的下場,又止不住同情。
王萬川這個表哥也表現得很同情金小姐:“唉,姨父真是狠心,茱麗被送走時我都不知道!等我回來才聽說人已經送過去了。後來姨媽去看茱麗,說茱麗在學日文,過得還可以,那個日本人還是挺尊重茱麗的。”
馬大媽雙手合什:“老天保佑!”
王萬川苦笑:“可是茱麗現在一心一意恨上了姨父和姨媽。姨父就不說了,姨媽幾次去看她,她都不見。姨媽天天在家裡哭。”
金太太是水做的人兒,時常落淚的。當著親密友人是如此,當著女兒是如此,當著下人是如此,當著金老爺更要哭得梨花帶雨。
馬大媽是見過金太太哭慘的,以前也很同情她被姨娘欺負,被金老爺欺負。不過那一日,也是金太太一邊哭著一邊讓人把她給壓在台階上,命她罰跪的,跪不好就要摔下去,她再怎麼求饒,金太太就是能哭得比她更慘更可憐。
現在馬大媽再聽金太太在家裡哭,不免就少了幾分同情。
王萬川說:“半個月前,姨父坐汽車出去就再也沒回來,汽車也沒找著,司機和保鏢都不見了。唉,現在家裡實在是一團亂。”
王萬川真像是來找朋友述苦的,說了一通金家的亂相,又說他現在不得不去公司看著,還要找金老爺,還要安撫金太太,忙得又辛苦又風光,甚至暗示想請馬天保去幫忙。
“我現在就是少可信的人。天保你要是能幫幫我就好了,我在外麵跑的時候,你在辦公室幫我接接電話,這樣就行!”王萬川說得十分真誠,連馬大媽都心動了,熱切的看著他。
馬天保倒是多生了一個心眼,說:“我現在在幫蘇先生做事,隻能說抱歉了。”
他心想祝家母女三人都是女人,身上沒錢也沒勢,與任何大事都不相乾。但蘇先生現在風光的很,王萬川找上門來究竟真是為了舊友,還是為了蘇先生,一試便知。
果然,他一提蘇先生,王萬川馬上就改了口,也不見失望,他說:“啊呀,原來如此!那我倒不好強人所難了!唉,你是一個俊才,現在能投身良枝也算是學有所用。”
馬天保這就明白了。
王萬川來,是為了找蘇先生。
最後王萬川留下那一疊美金走了。
馬天保收起美金,等晚上蘇純鈞回來,他跟上樓,敲開門,將美金放在桌上,說:“蘇先生,今天金公館的王萬川來找我,送了這些錢。”
蘇純鈞轉過身,皺眉說:“……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