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看起來有點老相,頭發染得黑,但臉上皺紋很多,她穿一件醬色的罩袍,下麵穿一雙絲襪,一雙黑色的小皮鞋,脖子上掛一串珍珠、翡翠、珊瑚的長串子,有些像朝珠,不過是仿的,專給像夫人這樣年紀的太太們用的裝飾品,配上旗袍一類的衣服很添彩。
夫人見到呂少爺果然高興,笑著叫他坐下,再喊邵太太:“你帶他們去哪裡玩了?”
今天上午呂小姐和呂少爺一起登門,明顯就是想在這裡消磨一天,可能還想住幾天。可這幾天天熱,夫人晚上沒睡好,就不想應酬客人,邵太太就把人給拖出去了。夫人睡了個午覺,這會兒精神好些了,也有心情聊天了。
邵太太白了大姨媽一眼,把她那個用珍珠串成的小手就放在大姨媽麵前的桌上,扭著小細腰走到夫人對麵坐下,一下子就把大姨媽的風頭給搶了,她笑嘻嘻的說:“就是去看了個電影又去吃個飯。夫人,你猜我們今天遇上誰了?”邵太太美目一轉,將露臉的機會送給呂少爺,“叫小五給你說。”
夫人當然也更願意聽跟她兒子差不多年紀的呂少爺說話。
呂少爺跟過來就是想討夫人喜歡,很承邵太太的情,兩人一起擠兌大姨媽。
他往前探身,對夫人熱情的說:“碰到了蘇先生和他未婚妻。我們去法國餐廳吃飯,出去時不想碰了個對臉,要是早些遇上還能坐一起呢。”
夫人一聽就來了興趣,忙問:“是蘇先生的未婚妻嗎?是個什麼樣的姑娘?”
蘇純鈞年輕有為,氣質出眾,夫人是一見就喜歡。馮市長身邊都是鬆皮老肉的老頭子,出現一個年輕人,那就如鶴立雞群。馮市長又很重用他,夫人自然就跟著喜歡上了。
特彆是蘇純鈞多次拒絕做媒,仿佛有糟糠之妻不下堂的美德。
夫人見多了世間男人的嘴臉,馮市長這樣隻有幾個姨娘小妾的人已經是不好美色的了,襯得蘇純鈞更是美好的不似凡人。
夫人心裡是非常愛他的,愛他的人品與才華。
所以哪怕蘇純鈞多次拒絕,她也沒有生他的氣。
呂少爺笑道:“我的眼光不好,匆匆一麵也沒有深談,隻是看著年紀要比蘇先生小一些,生得模樣不錯。”
夫人聽了在心中品一品,仍有不足,再問邵太太:“你看呢?”
邵太太笑著說:“我瞧著是個厲害的,跟咱們想的不一樣。”
夫人笑道:“是,我想著他該是喜歡溫柔傳統的女孩子。”
蘇純鈞的脾氣看著就硬,眼光還高,她們就覺得他這種男人,應該會喜歡那種不會反駁他意見的女人,太有主見的肯定是不行的。
這也是夫人之前跟邵太太猜蘇純鈞為什麼拒絕呂小姐。呂小姐彆的缺點都沒有,就是一顆炭火一樣的心向著權勢,太明顯直白,人人都看在眼裡,知道她有青雲之誌。蘇純鈞倒是看起來是日後能發達的,呂小姐配他也不算委屈,就是沒料到蘇純鈞不樂意。
夫人這才想起呂小姐,問邵太太:“鶯芳呢?不是一起出去的嗎?”
邵太太笑嘻嘻的說:“喲,這叫我怎麼說?在餐廳裡見了蘇先生的未婚妻一眼,回來路上就沒個好聲氣,還把小五罵了呢,一進門就上樓了,我都不敢拉她。”
夫人驚訝道:“蘇先生的未婚妻這麼漂亮嗎?”
邵太太:“比一般人是出色些,但也稱不上絕色,難得的是蘇先生那股子深情勁,從頭到尾護得嚴嚴的,跟我們說句話就走了,像是怕我們把他未婚妻那小姑娘給叨跑了。”
夫人就笑了,笑完歎了一句:“唉,鶯芳這孩子心氣太高啊,一點挫折都受不了,日後恐怕無福。”
邵太太跟呂少爺又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都笑著不說話,也不替呂小姐辯解。
大姨媽從剛才就被擠得沒功夫插嘴,此時連忙附和了一句:“我一向覺得呂小姐太傲氣了,不就是從英國讀了書回來嘛,也不見得她有什麼了不起的。”她看了一眼呂少爺,說:“當初還不如讓小五去英國留學呢。讓個女孩出去留學,回來還不是要嫁人?”
呂少爺聽到這個就有些生氣。當年他要去留學時,英國政府突然跟大清政府有了什麼問題,家裡就不敢放他出去了。最重要的是,他自己也沒什麼向學之心,出去留學也隻是盼著能離開父母好好玩耍。結果呂小姐學成歸國,畢業證上還有英國皇室蓋的章,據說還是一個英國伯爵什麼的人替他們舉行的畢業儀式,呂小姐就一下子成了家裡最有出息的孩子了,成了壓在呂少爺等呂家孩子頭頂上一座搬不去的大山。
呂少爺冷哼一聲:“我們呂家的事也不是誰都能說的。”
他看大姨媽這個人就是個傭人,最多高級點。
夫人一看要吵起來就有些煩,邵太太最有眼色,對大姨媽說:“姨媽受累,去廚房幫忙瞧瞧夫人的燕窩燉上了沒吧。”
大姨媽見夫人也不幫她說話就知道自己招人煩了,隻好忿忿的走了,一路暗罵:“小娼婦,小癟三,早晚讓人捉奸在床就好了!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