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代教授今天拿出的所有“船票”之後,心中那一絲絲懷疑也應該消失了。
——能弄到這麼多船票,以後一定也可以繼續拿到送大家來英國的船票吧?
——這一次隻有兩張是直達英國的,可是其他的船票應該也能通過其他方式到英國。
——她隻需要在英國再等一等,等一等,大家就都會慢慢過來了。
代玉蟬抓住身邊祝玉燕的胳膊,發覺妹妹的胳膊細得嚇人,好像已經沒有了肉。她摟住小小的妹妹,她還是那麼精靈可愛。
她想帶她一起走,在英國一定可以吃飽,一定就不會這麼餓了。到了那裡,她一定會天天這裡看,那裡看,她一定會很快就適應外國的生活,交上外國!朋友。
代玉蟬摟住祝玉燕。
祝玉燕拿著兩張身份證明,說:“是不是要寫個名字上去?”
代教授說:“沒錯,無為和小蟬都要有一個外國名字。無為的身份信息我已經準備好了,就是還沒有取名。小蟬在身份上跟無為是未婚夫妻,這樣她就可以跟未婚夫單獨旅行,未婚夫求學當中,她也可以跟隨他住在當地,加入教區,這都是很正常的事。”
代教授:“是一個家族的幼子,家產沒他的份,他的父親給了我一筆錢,托我給他找個學校學兩年本事,出來就可以自己找份工作。我就利用自己約翰公學畢業生的身份,把他塞進了約翰公學。”他一本正經的說,“在學校的介紹信上,他是我的侄子。我也會替他出學費。”
因為施無為這標準到不能再標準的黃種人麵孔,他這個幼子的身份當然也是假的,他也是情婦所出的私生子,所以家族父親寧可出一筆錢把他遠遠的打發走,也不想讓他留在家族裡礙眼。
所以在離開家族以後,他就改了姓名,連家族舊姓都不被允許擁有。
祝玉燕感歎:“真可憐啊。”她要對代教授刮目相看了,這人設太完整了,不但介紹了家世,連後續都一並解決了。這種身世,日後是絕不可能會有什麼人找上門的。
代教授:“因為戰爭的關係,學校現在經營困難,很多讚助者都破產了,所以我才能這麼容易就把人送進去,隻要花點錢就行了。”可比他當年簡單多了。
祝玉燕主動說:“那我來替你起名吧。”
施無為當然很高興有人可以代勞,“好啊,對了,教授這幾天出去都叫我波特。”波特是個英國姓氏,姓的人還是挺多的。
祝玉燕:“天啊,那就叫哈利·波特吧。”
不幸的身世跟這個名字是絕配啊。
不過她轉向代玉蟬:“可是,無為兄的身世要是這麼悲慘,這個未婚妻是哪裡來的?”
代玉蟬十分的警覺:“不要給我編什麼貴族身世,不要太複雜。”
祝玉燕已經開始編了:“說是私奔好不好?這樣最簡單了。貧窮的少年,一直得不到家人的喜愛,他與!與女朋友相愛卻無法結合,終於在他被趕出家門之後,他對女孩子說,跟我一起走吧。女孩子知道這樣下去他們無法在父母的祝福下結婚,就與他一同私奔。”
代玉蟬一巴掌呼到她背上:“臭丫頭!”
祝玉燕挨了打要逃,被祝顏舒推回去:“不許跑,站著讓你姐打。你這張嘴巴就欠打。”
祝玉燕又跑到代教授身後,她終於發現這個新爸爸乃是風水寶地,躲在這裡肯定不會挨打。
代教授笑著說:“小蟬不要生氣,燕燕其實說的有道理。在英國私奔是很普通的事,雖然也會受到家族的懲罰和背棄,但這對你來說是最簡單的身世了,你可以有理由不給家裡寫信,結婚的時候也沒有父親陪伴,你可以沒有姐妹,也沒有朋友需要你聯係,也不告訴你新加入的教區的神父,你的洗禮神父是誰,這些你都有理由拒不回答。”
代玉蟬越聽越愣。
代教授:“比起無為要在學校裡生存,你生存的地方則更複雜。你需要加入當地的教會,跟當地的居民一起做禮拜,你是需要交待你以前的生活的,與其每一句都要說謊,不如就以私奔的名義什麼也不提。”
代教授:“而且以無為的身份和家世,確實不可能擁有家族替他選的未婚妻,那就隻能是他自己騙了一個。”
祝顏舒:“這不是挺有道理的嗎?”
張媽:“得了,以前有你就夠寵她的了,這回找的這個爹,比你更寵,更沒原則。虧得這孩子已經懂事了,不然非被你們寵出個敗家子來不可。”
祝顏舒:“您還說我呢。您都誇她懂事了!我還沒覺得她懂事了呢!”
輪到給代玉蟬起名了,可祝玉燕隻記得哈利·波特的媽媽叫莉莉,女朋友叫什麼是死活沒想起來,就記得是羅恩的妹妹,問題是羅恩的妹妹叫什麼名字呢?她一點都沒印象了。
不過代玉蟬也不想讓她給起,生怕被她捉弄,她自己起了一個:“伊莉莎白·夏洛特·東格爾。”
將這兩個名字寫在那兩份證明上,就隻等船來了登船了。
似乎在名字寫上去的時候,代玉蟬才有了自己真的要離開!開家人的真實感。這讓她完全無法接受,她再也不看一眼那個證明,轉身就從房間裡跑出去了,祝玉燕趕緊追上去,兩姐妹一前一後咚咚咚跑上了樓。
張媽追出門,倚在欄杆上看到兩姐妹都進去了,門關了,歎了口氣,站在原地輕聲說:“這是做的什麼孽啊,好好的日子不讓人好好過。”
她停了片刻,抹去眼角湧上的淚花,裝做若無其事的回去,說:“沒事,有燕燕勸勸就好了。我去做飯了,你們聊吧。”
她拍拍衣服就轉身走了。
他看了一眼代教授,代教授說了句“去吧”,他才跟上去。
唐校長也站起來說:“那我也走吧。這些船票的事你不要再對彆人講了,人心浮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能抵抗得住這種誘惑,不能保證這學校裡人人都有這份定力啊。
代教授還真打算跟其他教授說一說,畢竟自己不走,親友之間說不定就有需要的呢?不過沒等他問,唐校長就先提出來了,那他就聽校長的。
祝顏舒毫不客氣的將這些在外麵能讓人瘋狂的船票收起來,看也沒有看一眼。
現在這裡隻剩下他們倆人了。
代教授走過去,與她離得很久,近到能看清她的睫毛。
他輕聲說:“你真的不走嗎?我還是希望你能走。”
祝顏舒:“孩子大了,不是以前離不開媽媽的小寶寶了。我相信她們現在離開我也不會餓死了。”
而她也已經不想每天隻能打麻將來度日了。
她的人生,前二十年活得渾渾噩噩,看似風光,其實她不過是錦繡堆中的稻草,腹內空空,才會被楊虛鶴這樣的小人蒙騙,一騙就是二十年。
從二十到四十歲,她隻剩下一個心願,就是養大女兒,保護她們,讓她們能健康成長。
現在四十歲以後,她才算是真正清醒的為自己而活。
代玉書的眼睛閃閃發亮,仿佛裡麵盛滿星子。
他握住她的手:“好,我們一起,哪裡都去得,什麼事也難不倒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