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代玉蟬安頓下來的第一次拜訪,最好是由他們兩人一起去完成。
不管是租房還是去教會,都由他挽著代玉蟬的手臂一起去是最安全的,也是由他來介紹兩人的身份和關係,由他來“承認”兩人是未婚夫妻。
之後,代玉蟬入學,也應該是由他這個未婚夫親自送未婚妻去學校,並拜托師長照顧她。
所以,假如他出了問題,那他就等於害了兩個人的性命。
祝玉燕驚訝的看著施無為雖然磕磕絆絆,但是沒有出一點錯的完成了整個采購過程。
他用倫敦腔與櫃叔們交談,對印度侍者們發號施令,小心關照著代玉蟬,行動間都會挽著她的手臂,詢問她的意見,與她討論領結的花色等等。
哪怕還有一點青澀,但已經算是高度完成任務了。
她還以為會失敗呢,以為這種訓練至少有兩三次才能達到效果,沒想到一次就成功了。
代教授感歎:“無為是一個有點膽怯的人,他需要一點動力。”
這也是當慣了奴隸的後遺症。代玉書自己也有一點,所以他格外能理解施無為。施無為家裡世代都是農奴,順從已經是他刻進血脈裡的東西了。他不會反抗,也不會思考,就像一頭驢,隻要蒙上眼睛他就會不停的轉圈,看到鞭子揚起就會嚇得哆嗦,見到食糟就會以為要吃飯了,他的一切行為和想法都是被訓練出來的,僵化的。
他當年會去留學是少東家的哄騙與逼迫,假如沒有少東家推的這一把,他就會甘然在油坊當一輩子的下人。他當時對自己最大的期許就是日後可以當賬房,替少東家管賬,那就是心腹了,不是親如兄弟手足,是不會讓他乾賬房的,他當時就覺得油坊未來的賬房一職,非他莫屬。
結果少東家將他騙上了船,船一開,再停下時他已經到了英國。
施無為當年能從家鄉跑出來,跑到大學來考秀才,已經是他生平所做的最大膽的事了,那還是在死的威脅之下。
大學裡的生活已經非常安泰了,所以他其實根本不想走,不管他說過多少次願意去留學,那也是因為代教授想讓他去。
他自己!己還是不怎麼主動的。
現在有了必須保護代玉蟬這個信念在,施無為才算是真正有了衝勁。
他必須做到最好。除了最好以外,剩下的程度都是不合格。
他隻有做到最好,才能保證他和代玉蟬在英國的生活平安順利。
張媽看到這麼多東西,竟然肯放下收音機,走過來細細的查看,一件件的說:“這個牌子的東西你媽也有幾件。”或是“這個牌子的領帶我記得要六十塊錢呢,這麼貴就這麼一條布。”
施無為不會帶男仆,所以衣物都隻能留給學校的女仆清洗。據代教授的經驗,女仆洗衣服是看心情的,有時她們會準時洗好送來,有時卻會拖一兩個星期,甚至一兩個學期,最後東西自然而然就不見了。
最常丟的就是襪子與領帶,襯衣常常是送過去是什麼樣,拿回來還是什麼樣,好像根本沒洗過。
所以,代教授說:“襪子多買一點,領帶買便宜的,襯衣買花的,白色就多買幾件襯衣領就好了。”
代教授當時都沒選,他選擇跟當時的校霸交朋友,加入時興的俱樂部,很快就被人記住了名字,女仆也就從來沒有拖延過。
可惜這一條不適合施無為。
他悄悄對祝顏舒講,他懷疑施無為會在學校裡成為被欺負的小可憐。
代教授:“隻要有一次他被人發現自己刷鞋洗衣服,那很快,整座寢室樓的衣服和鞋都會歸他了。”
而且施無為還喜歡乾活。
雖然公學裡對園藝是很看重的,但那隻限於種花,而不是種地。
代教授:“他會變成農場小子,穀倉裡的漢斯這種角色,可能還會被人起外號。”
馬上就要送孩子出門了,代教授開始緊張起來。
祝顏舒隻好安慰他:“放輕鬆一點,無為看起來還是很扛揍的。”農家子弟,身板結實。
代教授:“我教過他要加入學校的博擊社,這樣至少沒什麼人會找他打架。”
祝顏舒看他都快把施無為的留學生活從入學設想到畢業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