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玉燕麵上帶笑,心中敲起警鐘。
她用過很多理由對日本老師和日本學生解釋為什麼大學裡的學生一再減少。什麼糧食不夠吃啊,環境不好啊,買不到糧食啊,等等,都有。
這個日本人指的是什麼?
鈴木三郎最後再鞠一躬,終於走了。
他前腳走,那些日本人也全都忙忙的跟上去,像一群追著頭領的狼。
這時,有一個人從旁邊過來,他似乎已經在那裡等了很久,一直等到日本人走了才敢上前。
他走到蘇純鈞那邊小聲說:“蘇先生,要員請您過去了。”
蘇純鈞點點頭,對祝玉燕說:“走吧,我先帶你去見蔣要員。”
蔣要員不是像馮市長一樣在宴會中央見她,而是在辦公室。
她挽著蘇老師的胳膊穿過熱鬨的宴會會場,上樓,走過陰暗又幽靜的走廊,穿過持槍警衛,進入辦公室的時候,心裡知道這必定是一個下馬威。
針對的就是她。
大概因為她年輕吧,覺得這樣可以嚇住她。
說句老實話,這世上除了從高處看下去的地麵之外,沒有什麼能嚇得住她了。
活人尤其不能。
蔣要員坐在沙發上,似乎正在看報紙。他年約四五十歲,是地中海,所以年紀就估不準了。他看起來有些疲憊,眼袋很大,臉色帶著熬夜人特有的灰黑色,眼白中有不少血絲。
不過他的衣服倒是穿得很不錯。他沒有穿西裝,穿的是中式的短褂,外罩一件滾著毛邊的馬甲,不知裡麵是羊皮的還是什麼皮的。
總之,他看起來不是很富貴,倒有些樸實。
他放下報紙,對他們兩人笑著說:“快過來,小蘇,你還不介紹一下?”
蘇純鈞牽著她上前,說:“要員,這是我的未婚妻。她是祝家女兒,從母姓。排行第二,家人都叫她燕燕,她在大學上一年級,學的是外國語言。”
祝玉燕便上前問好。
蔣要員請二人坐下,要跟他們好好聊一聊。
蔣要員早就得到了這位祝二小姐的所有資料,連她父母輩的事都一清二楚。在他看來,蘇純鈞確實找到了一個非常不錯的妻子。
雖然家到中落,但母親卻並不短視,顯然是下了苦力去培養這個女兒的。祝家二女,小女兒最為出眾。
如今蘇純鈞與妻子結婚之後,除了得到一個聰慧又年輕美麗的妻子之外,嶽家卻沒有什麼拖後腿的人,唯一一個可能會拖後腿的嶽丈經查一年前入了獄,三個月前監獄報上的死亡名單中剛好就有他。那時蘇純鈞已經是馮市長身邊說得上話的人了,卻放任嶽父坐牢待斃,這份心腸可稱得上是冷血了。
日後小報上查出來,隻怕要給他添上一波罵名。隻是不知這位祝二小姐到時是否會為丈夫說話。
蔣要員今天就是要見這個祝二小姐的。
他對蘇純鈞已經是正查反查,裡查外查,查無可查了。唯有看一看這位祝二小姐身上有沒有漏洞可鑽。
從報告上看,這位祝二小姐跟日本人過於親近,在社會事務上也十分的有見地、有手段。她辦過日本人的家鄉祭典,深受日本人的好評。但與此同時,她還跟中國同學合辦了一個慈善基金會,自己總攬大權,卻將明麵上的職位全都分發給了學校裡的老師與校長。
蔣要員就十分佩服祝二小姐腳踩兩條船的本事,她是怎麼既討好了日本人,又沒有招中國學生的恨的?太厲害了吧。
要知道,中國的學生已經達到了見到掛日本國旗的商店都要進去打砸一番的地步了,他們是出了名的不好收拾,講不通道理。
蔣要員自己的轄區就又有日本人,又有美國人,學生們天天上街抗議,關於他的罵名在小報裡能找到一大摞。他是十分頭疼學生的問題的,對他們是輕不得,重不得。隻要抓了人,改天報紙上一定把他罵得體無完膚。
蔣要員半是開玩笑,半是認真的問:“祝小姐,久仰大名啊。我聽說你在學校裡十分的受日本學生的喜愛,能不能告訴我是為什麼啊?”
祝玉燕思考片刻,誠實的說:“我猜,是因為我在課堂上總是挑刺吧?”
蔣要員:“挑刺?”
祝玉燕:“日本學生好像會崇拜叛逆的壞學生。”
蔣要員:“……”
她是在開玩笑還是說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