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玉燕很勤勞的沒有繼續回去睡回籠覺,今天是她升任“蘇太太”的第一天,按規矩,她需要儘快開一個牌局或是舞會來建設自己的朋友圈,其實就是請一請蘇老師同仁的太太們,大家搞好太太幫,幫助先生們在官場上結成友善的同盟,不要單打獨鬥。
但遺憾的是蘇老師的同仁們都在馮市長與蔡文華的兩場浩劫中死傷大半,沒有死也沒有逃的也大部分都被蔣要員帶來的爪牙抓去搞口供了,死裡逃生的是少之又少,而這種老狐狸也沒什麼拉攏的必要。
蘇純鈞之前就跟她講不必理會這些人。
“他們幫不上忙,背後捅刀子倒是又快又好。”他說。
祝玉燕笑著說:“你在他們眼中就是捅刀子捅得最好的那一個吧?”
蘇老師笑得溫柔可親。
在馮市長逃走,蔡文華被刺這種情況下,蘇先生能一騎當先的再度成為蔣要員的心腹,連審判室的茶水都沒有嘗過一口,人人背後都說是他出賣了馮市長又害死了蔡文華,這種言論甚囂塵上,蘇先生也沒有辦法去澄清,幸好蔣要員對這件事不在乎。
蘇太太坐在起居室吃完了早飯,又寫了幾封信,然後才準備回房換衣服。
她在吃早飯時看了報紙,上樓就順便拿上了,因為報紙上有一篇報道讓她有些不安。
這個報紙是國民黨的黨報,以前蘇先生沒成婚還沒有往家裡拿,昨天算是正式結婚了,蘇太太有了名分,家裡就公然擺上了黨報。蘇先生說,日後一些信件也會直接投遞到這個地址來,他這裡是家宅,也是半個辦公室了。
以前隻給陳司機留了一個房間,從今後還要給趙秘書也準備一個房間,因為趙秘書也是他的“下屬”。
祝女士已經醒了。
祝玉燕開門進去,把報紙放在床頭,說:“媽,你看一看第三版的東西,我覺得好像有點不對頭。”
祝女士:“是什麼?”
她拿起報紙看了兩行就下了床,匆匆換上衣服說:“不行,我要趕緊去找你代爸爸。”
祝玉燕:“是不是真的有點不對頭?”
祝女士:“你的感覺沒有錯。”
那篇文章是一篇相當溫和的文章,措辭一點也不嚴厲。它寫!寫的是“……抓緊教育,教育乃是立黨之本……”
黨報上的內容不多,就兩頁,四版。祝玉燕覺得在這短短的四版中不會浪費任何一個版麵,那這篇文章不管寫成什麼樣,它都意味著一點不同尋常的味道。
祝玉燕幫著祝女士收拾東西,指揮著聽差把家裡的罐頭都搬上了車,再把張媽扶進去。
她對祝女士說:“我擔心唐校長,你們還是儘快走吧。”
祝女士坐上駕駛座,點了點頭:“你放心吧。”
張媽坐在後麵,緊緊抱住座位上的行李,慌張極了。
祝女士戴著飛行員眼鏡,一副準備開飛機的樣子。
汽車就是蘇先生升官時收的禮物,以前說要教祝二小姐學開車,要用的就是這輛車。
家裡也沒有彆的司機了,隻能祝女士上了,好歹她以前還開過半小時,能搞懂那幾個“機關”是乾什麼用的。
張媽雙手握住十字架和關帝廟求的符,一個勁的念:“……觀音菩薩太上老君王母娘娘聖母聖子聖靈阿彌陀佛……”
祝玉燕巴著車窗喊:“小心開車。”
然後讓開好幾步,看著這輛車如離弦之箭一般衝了出去,一路呼嘯著開遠了。
祝玉燕捂著胸口慶幸:“幸好現在路上沒車也沒人了……”
大早上的馬路空無一人,也空無一車,正合適祝司機發揮車技。
祝玉燕回屋裡去換好衣服,對聽差說她要去大學。
聽差忙道:“那我去叫黃包車吧,還是給陳司機打個電話叫他回來一趟?”
祝玉燕想了想,覺得街麵上還沒有那麼危險,說:“黃包車就行。叫個人跟我一起出去。”
聽差說:“行,那我跟太太走一趟吧。”
祝玉燕昨天辦婚禮,之前特意給日本樓那裡的老師和學生都下了請柬,結果一個也沒來,特彆是二子。她今天就想先去看一看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聽差很快叫來了兩輛黃包車,祝玉燕也換好外套,戴上帽子就出發了。兩輛黃包車穿過空寂的馬路,來到大學。
這一路上隻能看到零星的人,還都是躲著大馬路走的,以前常見的代表進步的自行車是一輛也看不見了,代表富有的汽!汽車也還沒出來,不知是不是富貴人家都在睡懶覺。早上本是勞動者出來的最多,現在百姓們不敢出來了。
工作時間的減少意味著收入的減少,沒有收入就沒有足夠喂飽一家子的糧食。這樣下去,就算日本人真把糧食送來了,再便宜百姓也沒有錢買了。
鈴木三郎想要開工廠。
不止是他想開。蘇老師說在蔣要員的新年宴會上出現的人中有不少都想來這裡開工廠。
他們在銀行拍賣會上看到的那些被拍賣的工廠隻是冰山的一角。這座城市現在正在進行著新一輪的財富轉換,舊人既死,新人當立。
祝玉燕對這些上層財富權勢之間的博弈沒有興趣,她也沒有插手的餘地。連蘇老師現在都隻是一個大丫頭而已,誰都能衝他甩巴掌吐口水,她又能有什麼權力呢?
她隻是覺得假如工廠能開起來,百姓們有工可以做,那就有錢買糧食吃了。
“恭喜你,燕姬。”酒井老師特意換了一身漂亮的衣服招待她,笑得很熱情。
她說:“非常感謝您。昨天我一直盼望著您和大家的到來,為什麼沒有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