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賜婚(1 / 2)

第38章

周胤伸手端起碧瓷茶壺,為林岐斟滿,這才道:“如今京城正是會試之日,微臣又不想女兒遠嫁......”

林岐瞬間懂了。

“如今京城正是會試之日”——周胤想在新科進士中挑選一個女婿。

“微臣又不想女兒遠嫁”——新科進士中,隻有最優秀的進士才能夠進入翰林院,能留在京城,因此周胤是想選一個翰林做女婿。

而大周朝素有“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的規矩,因此周胤對白又胖的未來夫婿,要求還是挺高的。

周胤這想法和林岐不謀而合。

這次入京參加會試的各州縣舉人中最優秀的那幾位,林岐這幾日私下裡都會過了,而且把未有婚約未曾成親的都遴選了出來,此時他一個個在腦子裡又過了一遍,一遍思忖,一邊緩緩道:“閩州的舉人陳友倫,嗜甜,飲食上怕是與令愛不合;蜀州的舉人趙青林,身高估計和令愛仿佛;肅州的舉人王景倫,雖然未曾訂婚,可他今年都二十八歲了,對十四歲的令愛來說,王景倫太老了;蘇州的舉人範真,長相俊美,舉止溫柔,卻又怕令愛這北地女兒欣賞不來......”

周胤目瞪口呆:殿下您這是怎麼了?你是我閨女的爹,還是我是我閨女的爹?

我還打算等殿試結果出來再進行謀劃,殿下您卻已經跑去相看女婿了?

林岐說完,皺著眉頭低首思索,總覺得適合白又胖的男子實在是難找,最後歎了口氣道:“令愛才十四歲,年紀尚小,其實不必著急。與其盲婚盲嫁,不如好好相看,細細打聽,尋到合適之人再嫁。”

說罷,他抬頭看周胤,這才發現周胤神情微妙看著自己,略一回想,也發現自己有些忘形了,當即補救:“喔唷,我還真是‘憂先生之憂而憂’了!哈哈!”

周胤暫時收起心裡的疑惑,娓娓道來:“殿下有所不知,微臣長女是庶出,不敢高攀翰林,想的是在一般進士中選擇一位合適的,若是彼此願意,親事成就,微臣就想法子把未來女婿安排在京畿的祥符、開封等縣做個知縣,這樣即使女兒出嫁,微臣也能常常見到女兒。”

林岐:“......不知令愛是何想法?”

周胤想起似錦口口聲聲“惡心男人”“想噦”“我不嫁人”,頭都大了,吸了口氣道:“微臣這女兒,並不是特彆期待嫁人......”

林岐當然知道白又胖一點都不想嫁人,簡直是感同身受好不好,連連點頭,給周胤出主意道:“先生,雖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日子卻是兒女自己過的,還是得她自己樂意才行。”

周胤覺得在理,點了點頭,覺得皇太子年紀雖小,在對待女兒親事上和自己極是談得來,堪稱知音。

想到這裡,周胤忽然發現自己和皇太子的談話走偏了方向,從女兒要不要嫁入東宮,變成了兩個老父親推心置腹的交流,不禁大吃一驚:皇太子可太能忽悠了,一不小心就會被他

帶偏方向,吐露真意。

意識到自己已經被皇太子帶偏了,周胤當即打算把話題拉回去。

此時外書房內隻有林岐和周胤兩人,周胤有些話也敢說出口了:“殿下,剛才您的反應,難道您認為誰都想把自己女兒送進皇宮裡去麼?”

“一入宮門深似海。真疼女兒的父親,怎麼會願意讓女兒進那見不得人的地方。”

“後宮裡那些貴人們快樂嗎?太後開心嗎?皇後開心嗎?蘇貴妃開心嗎?淑妃開心嗎?”

說到最後,周胤微笑起來:“殿下,您放心,微臣的女兒,決不踏入東宮半步,微臣可以在此立誓。”

林岐:“......”

他忙打了個哈哈:“哈哈哈!先生開什麼玩笑!”

不知為何,林岐的心有些慌。

好像要掩飾什麼似的,林岐端起茶盞一飲而儘。

周胤微笑:“殿下,您的茶盞早空了,來,微臣再給您斟上。”

林岐:“......”

今日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態,奇怪!

周胤思忖:殿下似乎認識似錦,而且聽上去很熟悉的樣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林岐今日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覺得有些累,便拱手含笑道:“今日是先生壽辰,林岐祝先生一生安樂心想事成。”

周胤笑了:“借殿下吉言。”

林岐起身預備離開,扭頭看到了自己剛剛坐過的坐墊,便道:“先生,這個坐墊我已經用過了,未免有玷,不宜再讓令愛使用,不如交給我處理吧!”

不待周胤拒絕,他便輕輕咳了一聲。

外麵守著的李越立即走了進來,取出一塊青綢把那坐墊包了起來。

周胤:“......”

算了,殿下可真是太講究了。

要送林岐離去了,周胤又忍不住道:“殿下若是有空,微臣這裡隨時歡迎殿下蒞臨。”

因得罪了蘇太後,林岐在五月之前不能上朝聽政,也不能去文華殿讀書,想要見他,怕是不易,因此周胤才有此提議。

林岐已經走到庭院裡了,聞言笑了,陽光下他的眼睛特彆溫柔純淨澄澈:“先生,我會來的。”

送走林岐後,周胤叫了親信幕僚金世文進來,低聲吩咐道:“今年來京赴試的舉人中,你去想法子探問一下這幾位——”

他沉吟一下,把林岐提到的那幾位舉人的名字一一報了出

來:“閩州舉子陳友倫,蜀州舉子趙青林,肅州舉子王景倫,蘇州舉子範真,不,肅州舉子王景倫就算了,他都二十八歲了......”

“對了,記得打聽一下性情,人品,家裡的境況,父母的為人。”

金世文答了聲“是”,把名字默記在心中,自去探問不提。

周胤又獨自在外書房呆了一會兒,把林岐給他的名單和履曆過了一遍,心裡有了譜,這才出去重新見客。

外書房被青衣</侍衛重兵把守,王媽媽根本不敢靠近,更不用說去尋周胤問要不要女眷來給皇太子請安了,她扶著外書房大門外的一棵鬆樹站在那裡,遠遠看見一群青衣侍衛簇擁著一個頭戴玉冠身穿杏黃杉兒的清俊少年離去,這才急急回後麵向周夫人稟報:“夫人,皇太子已經離開了!”

周夫人聞言,微微頷首,倒也沒說什麼。

禮部尚書韓誌雲的夫人卻笑著問道:“王媽媽,皇太子是什麼形容呀?”

學士府的王夫人也附和:“對呀,我們都想知道!”

眾女眷都笑著連聲附和著。

因皇太子這些年一直避世靜養,她們這些常往後宮請安的貴婦,也都沒見過長大後的皇太子,因此都好奇極了。

王媽媽覷了周夫人一眼,見她沒有反對,便笑著屈膝行了個禮,道:“皇太子天庭飽滿,地閣方圓,臥蠶眉,丹鳳眼,懸膽鼻,麵如冠玉,相貌堂堂,威風凜凜,身姿挺拔,猿臂蜂腰......”

眾女眷:“......”

周似錦“撲哧”一聲笑了:“這是評話中說的關羽吧?”

眾女眷這才反應過來,都笑了起來,一時望花樓內充滿歡聲笑語。

韓三姑娘忍著笑低聲道:“上次在碧漪園見到了安國公府天仙般的許二姑娘,都說許二姑娘長得像皇後娘娘,皇太子是皇後娘娘親生子,自然像皇後娘娘,這樣看來,皇太子應該生得很俊秀,天神一般了。”

周似錦沒有說話,卻悄悄點頭:皇太子的確和許鳳鳴生得有些相似,而且真的很好看,反正到了二十多歲還是很好看。

宴會一直到晚上才散。

一家人都累得夠嗆,周胤飲了一日的酒,一回惠暢堂就睡下了;周夫人應酬了一日,累得話都不想說了;倩兮和盼兮年紀小,熬不得,也累得東倒西歪了。

周似錦下午悄悄回蘭庭睡了一會兒午覺,精神十分的好,便主動請纓,出來主持生辰宴的收尾。

她把一切安排妥當,又帶著孫媽媽王媽媽驗收了,這才去惠暢堂向周夫人回稟。

周夫人正倚著靠枕歪在羅漢床上,聽了周似錦的回稟,道:“辛苦你了。”

周似錦謙遜了兩句,屈膝褔了福,告辭回去了。

做這樣的事,對她來說駕輕就熟,並不費事。

回到蘭庭,周似錦洗罷澡,又看了一個時辰的書,這才睡下了。

第二天晚上,周似錦被叫到外書房為父親彈琴,見自己那個錦墊不見了,一

問,這才知道因皇太子坐過,那個錦墊就被皇太子拿去毀屍滅跡了。--

她一向心胸寬廣,聽了也隻是覺得有些可惜,故意道:“哎,我又不嫌棄皇太子,他那麼自卑做什麼,真是大可不必。”

周胤看了女兒一眼,不禁笑了起來,道:“你重新做五六個,還放這裡,沒了一個,還有候補。”

周似錦滿口答應了下來。

隻要爹爹不提她的親事,她和爹爹就

是和睦相處的父女倆,一個坐墊算什麼,五六個坐墊也是小意思。

轉眼到了二月二十。

這日上午,忠順伯夫人來探望妹妹,因天氣晴朗,花園桃花盛開,姐妹倆便一起去後花園散步去了。

姐妹倆正在賞花,大丫鬟水芝分花拂柳而來,滿臉喜色道:“夫人,剛才張保回來報信,說老爺升了吏部尚書!”

周夫人聞言,饒是清冷慣了的,也有些歡喜了:“張保現在在哪兒?”

張保是周胤貼身侍候的小廝,一向抱著氈包隨著周胤上朝的。

水芝細長的眼睛笑得快要看不見了:“夫人,張保如今正在前麵等著見夫人,王媽媽在陪著他。”

忠順伯夫人一直在旁聽著,到了此時,心中已經有了計較,和周夫人說道:“妹夫升任尚書,你今日怕是要忙著見客,我就不打擾你了。”

周夫人也不虛留自己姐姐:“姐姐,等我忙過這幾日,再去看你。”

送走忠順伯夫人,周夫人才命人把張保叫了進來:“消息確實麼?”

張保是個十七歲的清秀小廝,聞言呲著白牙笑了:“夫人,朝廷的敕令已經下了。”

周夫人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整個人也鬆快起來,吩咐水芝:“拿一兩銀子賞給張保。”

水芝一向喜歡張保,也不用戥子稱,直接拿了兩塊碎銀子撂到了張保手裡,抬著下巴道:“夫人賞你的,拿去攢著吧!”

攢夠百十兩銀子,在周府後巷典個帶院子的小宅子住,將來成了親,每日來府裡答應差事也方便。

張保看了水芝一眼,笑了,把銀子塞進了衣袖裡。

芙蕖在一邊瞧了,覺得足足有一兩五錢了,不過她一向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因此隻是看了看,沒有聲張。

周夫人又吩咐小丫鬟蓮瓣:“你去一趟桃夭閣,傳我的話,讓二姑娘和三姑娘今日安生讀書,不要出桃夭閣。”

又吩咐另一個小丫鬟菡萏:“你去一趟蘭庭,讓大姑娘在蘭庭裡做女紅讀書,也不要出來。”

老爺既然升任吏部尚書,“窮在鬨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今日不知道有多少親戚要來賀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