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趣。
——這是雙向複仇嗎?這個爆炸犯對警察的惡意,簡直快要撲麵而來了。
如果自己不是谘詢顧問,尼昂會很薄情又略帶趣味地冷漠看著事態的發展。他還蠻好奇這種雙向複仇究竟是哪一方能贏。
是鬆田所代表的屬於警察那邊的正義,還是爆炸犯那邊屬於罪犯的邪惡?
——但是抱歉啦。
——現在還是我需要刷業績和名望的時期。
——要怪就怪你運氣不好,我相當需要一個救下警察同事的美譽,還有什麼能比這個機會更能一舉拉滿搜查一課暴力犯罪係的全員好感度的事件了嗎?
前兩天的連環殺人案,證明了尼昂·歐文醫生的能力。
而這起爆炸事件後,醫生將會完完全全成為搜查一課各位刑警們的“朋友”。
……一位值得信賴和依靠,不會再被率先懷疑的“朋友”。
神情溫和的心理醫生忽然停下腳步。
他那覆蓋著墨藍如深海般顏色的眼睛幽幽投向了人群中某個平平無奇的上班族打扮的男人。
在二度爆炸斷了摩天輪供電,將摩天輪72號車廂停留在頂點位置的瞬間,對方剛好拿出手機,並即刻將手機放回口袋。
尼昂漫不經心邁步上前。
現在是11點55分,距離定時炸彈爆炸還有五分鐘。
時間相當充裕。
“這位先生。”
穿著價值不菲的高檔定製西裝,個子極其高挑的溫和外籍抬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嚇了一跳的犯人身體一抖,然後當即轉頭和人對視。
“有、有什麼事嗎?”
出乎意料的,犯人看上去相當怯弱,不知道是他本來就隻擅長在背後使陰、一被拎到光下就萎靡不振,還是說身高不過一米七也不怎麼強壯的他,有些畏懼個子比他高一個頭的尼昂。
“啊,也沒什麼大事。”溫和優雅的西裝男人輕聲說,“就是得和你說一聲抱歉。”
話音剛落。
尼昂輕輕鬆鬆的擰斷了對方的胳膊,將人反手摁倒在地麵。
。
這是一枚相當高難度又危險的水銀炸彈。
但對於身為爆處班王牌的鬆田來說,完全綽綽有餘。
唯一糟糕的是——
在摩天輪停止運行後,計時器的數字上方,飄過了一行字。
那是一行提示。
上麵寫著:在爆炸前一秒,屏幕會給予另一枚炸彈的位置情報,但相反,如果提前拆除了炸彈,那個情報就不會再出現。
鬆田已經推理出另一枚知道在某家醫院,可米花市的醫院那麼多,大型醫院更是有好幾家,距離下午14點這僅僅兩個小時的時間,以警視廳的人手,根本不可能把所有醫院的人都疏
散、把炸彈找出來。
幾乎是沒有猶豫的,鬆田選擇了換取情報,犧牲自己。
——這一點倒是讓尼昂之後不著痕跡的挑眉,感到失望。
你選擇了其他陌生人啊。
這基本上就等同於找死,等同於放棄了複仇。
果然。
警察和罪犯之間,哪怕同樣讚成複仇,也到底不會完全一樣。
鬆田陣平自然沒有死。
提前將犯人從人群中抓出來的尼昂,奪下了犯人手中的控製器。
於是理所當然的,被犯人的慘叫聲吸引過來的刑警看見了尼昂,而尼昂也順理成章從佐藤手中接過電話,和鬆田交換起了情報。
於是在定時炸彈上的提示文字出現,在即將爆炸的前一秒,尼昂按下了控製器的暫停鍵。
一切皆大歡喜。
目暮警部當即聯係爆處班去對應位置處理另一枚炸彈,而鬆田也著手把已經停止運行的炸彈給拆了。等救援隊把他從摩天輪上救下來後,鬆田直接被佐藤紅著眼眶,揪著領子瞪了好久。
“抱歉……?”
“也輪不到你說抱歉。”
佐藤深吸一口氣,後退了一步:
“總之,沒事就好。”
目暮警部拍了拍這位年輕新人的肩膀,神情鄭重又敬佩。哪怕是警察,能夠毅然決然在這種狀況下理性迅疾地做出自我犧牲的決定,也是相當稀少且珍貴的。
脾氣不好歸不好,但鬆田的確有著一顆極其炙熱又義無反顧的內心。
鬆田陣平極其不適應這種氛圍。
他不需要安慰,也不需要他人的崇拜和尊敬,他現在隻想要去看看那個混蛋炸彈犯的長相,如果可以的話,再偷摸的揍人一拳兩拳三拳儘可能多幾拳,然後再和自己的救命恩人好好道個謝。
炸彈犯的確是個見光死的垃圾,就像極了鍵盤俠,躲在暗地裡耀武揚威,一旦被抓出來就見光死了。
他被擰斷了手,被警察拷上了手銬,被逮捕的恐懼終於讓他不複先前的洋洋得意,開始試圖不斷辯解。他結結巴巴,開口就說不是自己的錯,並想要從精神方麵下手,極力想要讓自己變得無辜。
最終換來的,隻有練過拳擊的鬆田如雷霆般的迅猛一拳。
人的牙齒都被打掉了。
其他刑警早就料到鬆田可能會揍人,一個個都裝作沒察覺,直到鬆田已經動了手,他們才像模像樣的乾涉“勸阻”——夠了夠了,一拳夠了啊,這裡旅客那麼多,還有拿手機錄像的,再打可就對你名聲不好了。
鬆田之後去找尼昂。然而尼昂已經坐上目暮警部的警車,打算跟著回去做筆錄了。
他匆匆跟上,也坐進了目暮警部的車子,剛打開門,就聽見西裝革履的心理醫生正耐心解釋著自己找到犯人的經過:
“……會在犯罪前向警察,向媒體發送預告函的罪犯並不少,追究其目的,原因無外乎是自信,傲慢,挑釁,試圖獲得成就感
,羞辱某些特定群體,獲取關注等諸如此類。”
“而殺人相關的預告,目的與性質就可以想的惡劣一些,而很顯然,這位神秘的爆炸犯並不遮掩自己對警察的仇恨,他很傲慢,認為自己的計謀絕對天衣無縫,並且帶著顯而易見的愉悅犯的特性。”
“這種傲慢自信,又帶著複仇性質的愉悅犯,不看著爆炸發生,是不會滿足的。”
目暮警部點頭,好歹他也當了那麼長時間的警察,這些知識他也的確是有的。雖然沒有醫生反應那麼快,隻在第二起爆炸發生後才意識到犯人混在人群中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剛剛那起碼有兩三百人,那麼短的時間,你怎麼確定犯人是哪一個?”鬆田有點想不通,難不成就單純是好運剛好撞見了?
但撞見了,犯人也不會傻了吧唧的說自己就是犯人吧?
“這個我知道!”目暮警部當即興致勃勃的插話,他顯然想起了和醫生初遇時的事:“醫生他很厲害的,一眼就能認出誰是罪犯,那什麼……叫什麼?微表情?”
醫生彎起眼眉:“隻是運氣好罷了,我隻是確定犯人必然會在現場之後,特地去找了一下最佳的觀看位置,而在路過某一個地方時,犯人恰好露出了馬腳。”
“最佳觀看位置?”目暮警部豆豆眼。
尼昂笑容加深了幾分。
他之前在人群外圍走動,就是在調整著觀看角度。
什麼是最佳觀看位置呢?
不能太遠,太遠就看不見摩天輪爆炸後下方那些警察眼睜睜看著同事犧牲時臉上的痛苦。
也不能太近,否則就像是去電影院看電影,買的位置太近就不能將屏幕一眼映入眼簾那樣,近距離也不好將摩天輪爆炸瞬間的燦爛花火看個全麵。
這樣的“最佳位置”,大概有三個。
而某個犯人恰好就在某個地方,與他擦肩而過。
就尼昂的經驗來判斷——這種喜歡做殺人預告,又恰好藏在人群中的凶暴犯,大多都會更加的情緒激動。
準確來說,是藏不住眼中的自信,傲慢,期待與喜悅感。
那種從眉眼裡透露出來的包含惡意的情緒,是藏不住的。
這甚至都不能說是“微表情”,這完全稱不上是“微”,但凡是個動態視力好點的普通人,都能在看見對方臉上莫名閃過的詭譎笑容而覺得奇怪。
尤其是在周圍其他人都滿臉憂慮凝重的氛圍下,就顯得更加引人注目了。
算是罪犯界內最讓人不齒的卑劣類型吧。
尼昂在心底漫不經心的補充。很理所當然的以一個罪犯的身份去歧視另一個罪犯。
“呃……”目暮警部倒吸一口氣,尼昂微笑著解釋最佳觀看位置的定義的模樣,著實讓他有點想要戰術後仰。
被醫生盯上的犯人可真慘啊。
這種能把人老底看穿的眼力真是太嚇人了。
不過好在。
目暮警部露出了安心的神情:
好在,尼昂醫生是個正義感十足的正直好人,這樣的人願意站在警方這一邊,哪怕並不是日本人也真的太好了!
他完全無法想象和這樣的罪犯交鋒的狀況。
……如果哪天冒出醫生這樣善於洞察人心、預判走位的罪犯,我們真的不會兜兜轉轉查案查個半天,然後發現最終所有線索都指向自己嗎?
目暮警部:嘶,我在想什麼東西!
胖胖又溫和如同一隻小浣熊的警部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把這種可怕的可能性踢出腦海。
鬆田並不覺得醫生所說的話有什麼問題。
有時候,刑警想要抓住犯人,的確需要學會和犯人換位思考,當年在警校的刑偵課,就有明確教你怎麼理解犯人思維邏輯然後破案的內容。
槍能夠成為罪犯殺人的武器,也能夠成為警察維護治安的工具。
知道怎麼犯罪能夠天衣無縫,就越能勘破罪犯的行動路徑。
鬆田這回是真的敬佩起尼昂的能力,他認認真真看向醫生:“謝啦,我欠你一個人情。”
“不必,這是我該做的,而且,我前天不是說過麼?如果需要幫忙的話,我很樂意效勞——隻是沒想過樂意效勞的這天會來的那麼快。”
微笑著的醫生一如既往溫和:
“而且,你該慶幸犯人足夠傻瓜,他居然會在控製器裡安裝停止計時的功能。”
尼昂無害的假麵下神情冰冷:……如果是我的話,就絕不會給已經啟動的定時炸彈再安裝一個停止運行的程序。
所以說,你真好運啊,鬆田君。
能夠那麼容易得到仇人的線索,又能夠恰好和需要業績的我遇見。
半點不覺得自己好運的鬆田搖搖頭:
“不,還是算我欠你一個人情,如果沒有你在,犯人可能就要逃走了,我可能到死都沒辦法給Hagi那個笨蛋複仇,這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恩情。”
“所以,謝謝,如果你以後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我一定會全力以赴。”
溫文爾雅的醫生看著神情嚴肅的卷發男人。
他沒有拒絕人情的說法。
尼昂有點好奇。
……如果自己哪天需要撕開這個假身份,展露自己的罪犯本質,那麼這位罕見的優秀警察,到底會做出什麼決定呢?
。
尼昂並不討厭那些強大又敏銳,有出色能力的警察。
他欣賞的警察,就該與罪犯勢不兩立,視他們為壞種與毒瘤,如同白細胞扼殺病菌那般,冷酷無情不顧一切地完成自己的職責。
正義感十足,會毫不猶豫選擇自我犧牲來保護更多人,也同樣會如雷霆般憤怒的一拳揍在爆炸犯臉上的你,會成為我最為欣賞的——那種天敵嗎?
尼昂拭目以待著,隨後,用親切的笑容回以鬆田警官眼底的信賴。!,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