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意料內。
隻是諸星大不該知道這些。
所以,他要表現出與前情人相遇於同一組織,甚至是成為親密搭檔關係時的態度。
此時要給出什麼反應,對“諸星大”來說非常重要。
這關係到他未來的臥底方向,以及和尼昂的相處方式。
諸星大並不意外——這個虛假的人設下屬於赤井秀一的冷靜理性,不到一秒就給出了答案與行動指示。
“確實很巧。”尼昂看著麵前這位未來新搭檔,語氣挑剔地回答:“原本以為你會過得很狼狽,現在看來,你似乎適應的相當不錯,如何?報告上被批注為‘天賦異稟’的優秀新人,做好被我肆意差遣的心理準備了嗎?”
“我不喜歡被人差遣,如果可以的話,如果能遵守單純的雇傭模式會更好。
按照招攬我的那家夥所說的那樣,給我安排工作,完成後打錢,其餘時間讓我自由活動……我原本是想要這樣的日常。”
諸星大墨綠的眼眸眨也不眨,他盯著尼昂,這麼平靜的陳述著,末了卻話語一轉:
“不過現在的話,我改變主意了。”
“如果對象是尼昂你的話,被隨意差遣也沒什麼關係。”
尼昂“哈”地輕笑了一聲,半點不為自己“特殊待遇”感到榮幸。
“你也沒有拒絕的餘地,新人。”
尼昂眉眼彎彎,卻從手心翻轉變出一把槍,並猝不及防用槍口抵住了對方下顎:
“HR招人時的甜言蜜語,與入職後的待
遇截然不同,這不是理所當然的情況嗎?
尤其是我們這樣的組織……你以為進來之後,還有自主選擇的餘地嗎?”
笑容優雅的尼昂雖然還頂著一張陌生的假臉,但性格和聲音卻已經回歸到了真實模樣。
他這麼惡趣味的說著,手裡的槍也從抵著諸星大的下顎的姿態,緩緩滑過對方的喉結,最後停留在對方胸口的心臟處。
像是致命的威脅,又像是在調情。
尼昂漫不經心地道:
“事實是,你現在的命在我手裡,換句話來說,你隻要惹我不高興,我隨時都可以送你歸西。
反正潛力歸潛力,沒有展露出來、也沒有拿到代號的底層人士,死掉一兩個也不會讓我受罰。”
諸星大並不躲閃,也不畏懼。
他隻是輕笑一聲,很坦然地接受事實:
“那看來我得和過去一樣,努力地討你歡心了。”
諸星大不但不因此感到緊張畏懼,甚至眼神還越發深邃。
——要表現出什麼態度,要怎麼和尼昂相處。
屬於“赤井秀一”的那部分理性給出的答案與指令,相當迅速明確。
“情人”的劇本,或許可以繼續下去。
甚至在一秒不到的時間裡,他就迅速給新劇本理清楚了邏輯與設定。
——複仇之後一無所有,隻能在地下世界自暴自棄當個行屍走肉的“諸星大”,不會放過送上門來的,那曾經他所愛過、甚至為其人間蒸發而萎靡過的前情人。
——正因為一無所有了。
——所以這一次,曾經被拋棄過的他,要轉而成為獵手,去牢牢抓住僅剩的主動回到自己身邊的一切。
搭檔?
那真是求之不得。
……私心?
……公心?
沒有深思。
反正目前來說,毫不衝突。
“說起來,尼昂,我其實不愛相信什麼巧合。”
先下手為強、倒打一耙的諸星大垂著眼眸,一邊凝視著上司的臉,一邊緩緩抬手,握住了抵在自己胸口的槍管:
“一次算了,兩次難免讓人多想。”
“我沒想過在加入了一個奇怪但給錢大方的組織後,能再度遇到你,甚至現在還落到了你手中。”
“或者說,我收到這個奇怪組織的邀請,也與你有關?”
這句話半真半假。
沒想到自己會被分配到尼昂手裡,是真的。
但組織邀請函來自尼昂這一點,就純粹是胡扯。
諸星大當然知道自己加入組織的事,絕不是尼昂授意。
正因為知道自己這個前情人毫無地位,尼昂絕不可能為他這麼做,所以赤井最初才會想都沒想,就直接開始製定“利用機場挾持尼昂釀造的新聞,以此引起尼昂身邊人的注意力”的計劃。
事情相當順利,以至於備用安排都沒怎麼派上用場。
這個計劃的效果,與尼昂在組織裡的地位息息相關,事情進展順利所對應答案是:尼昂身上必然有涉及到組織深處的“線”。
之所以是“線”而不是直白的“情報”,還是考慮到尼昂加入組織時間一定不長這一點。
但這些都是FBI搜查官赤井秀一才能得知的事情。
如果純粹以諸星大的設定來看,他的視角所看到的事物,截然不同。
從諸星大的角度:為了複仇而犯下滅門慘案被通緝的他,在機場被發現身份追捕時,偶遇了前情人。在一番糾纏後,他們認出彼此身份,自己也在(花錢雇傭)前情人的幫助後順利逃離警察追捕。
不久後,再度孤身一人的他被前情人的身份啟發,於黑市行屍走肉般過著沉迷煙酒、金錢和血腥的新晉雇傭兵生活。
……然後就被前情人所在的組織邀請入夥。
現在,他甚至還成為了前情人的手下。
這一連串的邏輯,前情人尼昂的成分與存在感,未免太高了。
很容易就讓諸星大產生“對方在幫助自己”的錯覺——隻要赤井秀一能夠先倒打一耙,穩穩立下新人設。
尼昂聞言,聽出言下之意,不由莫名其妙地挑眉。
這位臉上還帶著偽裝的冷酷雇傭兵一副你在說什麼鬼話的模樣,並直接開口對諸星大說出“你的妄想與腦補能力真是讓人歎為觀止”的無情話語。
我會幫你?
如果貝爾摩德沒注意到你,我或許會在有空的時候找找你的行蹤,然後就梅特蘭一家的事情花錢與你談個話,但是——幫?
我可不知道我是那麼無私、善良、又念舊情的人。
尼昂眼底毫無波瀾。
如果沒戴美瞳的話,他那雙灼目的銀眸一定冷得刺骨。
但這都不妨礙諸星大偏執入腦。
偏執是種可怕的情緒。
至少隻要諸星大認定尼昂在幫助自己,那不管尼昂怎麼說,他也不會在意。
被否認了猜測的諸星大神情毫無變化。
他仍舊用深邃到陰暗的眼眸死死凝視著尼昂,像是一隻抓住了所剩的珍寶就絕不鬆手的野獸:
“不是這樣嗎?那如果你什麼都沒做,這一切都隻是巧合,那這樣都能相遇、重逢的我們,或許也能稱得上是命中注定。”
尼昂不吃這一命定論,他興致缺缺:
“事先說明,想要靠爬床來升職、獲取代號的話,是沒用的。”
“晉升?那種東西無所謂。”
諸星大聲音沉穩,並用手將自己胸口抵著的槍緩緩移到自己的額頭:
“錢,煙酒——我原本我隻剩下這些,但現在,我有了更想要的事物。”
舉著槍的尼昂並未抵觸,他仍由諸星大移動自己手裡握著的槍。
而尼昂的目光,也隨著槍口移動,一路停留在對方頭部。
他與諸星大對視著。
冷酷無情的老牌雇傭兵看見了諸星大眼底異常清晰的執著。
就像是重燃火星的灰燼般,從死寂轉為了生。
“我歸你了。”
神情平靜,語氣平靜,唯獨目光深邃迫人的組織新人這麼沉聲說道,那含糊低啞的嗓音像極了情話:
“身體,大腦,甚至是性命。”
“不會有比我更加貼心與忠誠的人了,我的巴羅洛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