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對砍之後,青登小心翼翼地把身子往右移動,他打算從側麵打破宇垣吾朗的守勢。
然而,青登的意圖被宇垣吾朗看穿了。
他將計就計,故意斜跨半步,露出身體的側麵,賣了個破綻。
當青登釋出攻勢時,早已做好準備的宇垣吾朗揮劍彈開青登的斬擊,然後反手一劍,劈向青登的麵門。
青登正在吃驚時,宇垣吾朗的竹劍已經迎麵飛來了。
好在“神速+4”的效能,從未讓青登失望過。
收劍,防禦——動作一氣嗬成。
隻不過,雖然架開了宇垣吾朗的竹劍,但因為防禦得過於倉促,以致青登的身體架勢出現了明顯的紊亂。
宇垣吾朗沒有放過這千載難逢的一舉改變戰局的機會,他趁勢遞上第二刀。
宇垣吾朗的第二刀也很快,暗黃的劍身直奔青登的腰間。
青登一邊閃身躲開,一邊順手反擊,直劈對方的肩膀——他的攻擊也落了空。
二人衣袖相交,錯身而過。
等青登轉回身來時,其視界內擠滿了高高飛揚的花衣。
宇垣吾朗踏步衝上來。一同衝上來的,還有他手裡的竹劍。
青登見狀,毫不遲疑地連用了2次上撩的招式。
第一招,2把竹劍鏗然相交。宇垣吾朗的斬擊被青登化向了一旁。
第二招,猛襲因竹劍被架開而空門大敞的宇垣吾朗的側腹。
青登覺得根本不用特地去查看宇垣吾朗的傷勢,他手上還殘留著竹劍結結實實砍中對方身體的感覺。
宇垣吾朗的身體重重地撞到青登身上,一個倒栽蔥朝青登身後的榻榻米摔去。
然而,就在他的身子即將與榻榻米來個“親密接觸”時,他倏地腰部運勁,敏捷地在半空中調整身體朝向,完成了漂亮的受身,像貓一樣穩穩落回到地上。
算上先前的“胴斬”,宇垣吾朗已經被青登砍中兩次了。
雖然雙方使用的都是材質較為柔軟的竹劍,但再怎麼柔軟,那也是劍啊。
隻要彆打到後腦勺、喉嚨等要害,就不會死人——可儘管如此,被竹劍打中還是會很痛的。
僅需用上一點點力氣,不論是打到人體的哪個部位,都能使人疼得五官扭曲、麵目猙獰。
結果,連挨兩劍的宇垣吾朗卻依舊生龍活虎的,像個沒事人一樣。
彆說是“麵露痛苦”了,他那高高翹起的嘴角就沒有放平過。
望著似乎還能大戰三百回合的宇垣吾朗,青登忍不住低聲感慨道:
“你還真是有夠耐打的……”
“嘻嘻!‘筋骨結實’可是我最自豪的優點之一!”
正在這時候,隻見宇垣吾朗像一陣疾風一樣再度撲向青登。
這一次,宇垣吾朗沒有再擺出那個既不是上段也不是中段的怪異姿勢,而是舉劍過頂,竹劍的先革直指天花板——正是上段構式,而且是非常標準的上段構式。
青登擺出霞段架勢迎擊。與此同時,他在心中暗暗稱讚:宇垣吾朗的步伐與腰身裡,隱藏著驚人的彈性和爆發力。
此等氣勢,都足以與薩摩示現流的劍士們相比擬了!
“哈啊啊啊啊!”
宇垣吾朗一聲低吼。
在他發出氣合的同一瞬間,力量在他的體內飛速流動。
假使有人擁有著“看穿力量走向”的能力,那麼他將能非常清楚地看到——力量從兩隻小腿流進宇垣吾朗的腰身,緊接著再傳遞至雙臂、握劍的雙掌。
宇垣吾朗將這股力量、以及被這股力量包裹的竹劍,直向青登斬落!
那是仿佛要把青登以及其腳下的榻榻米,統統劈成兩半的駭人一擊。
在“熊之腰+1”、“象的核心+1”等天賦的加持下,青登從不懼怕與人鬥力。
青登猛吸一口氣,氣沉丹田,閃電般出手,格開宇垣吾朗的這一擊。
兩人錯身,地板冬冬作響。
——奇怪……他的力量、速度,似乎又上升了……
說時遲那時快,在剛才的錯身中,一口氣奔至青登身後4步外的宇垣吾朗,霍地騰空躍起,手中劍呼嘯著直奔青登的身軀。
青登不及細想,隻能暫且壓抑腦海裡的思緒,集中精力、將全副心神繼續投入進眼前的激鬥中。
啪!
啪!
啪!
啪!
二人連對四招。
青登瞅準機會,朝宇垣吾朗欺身而至,動作行雲流水。
他把竹劍斜著往上擦去,斬向宇垣吾朗的手腕——正是北辰一刀流的招式!
青登對他的這一擊,抱有很大的信心。
可沒成想,宇垣吾朗就像是看穿了青登的企圖一樣,迅捷如電地後撤一步,拉開與青登的間距,並揮劍破開了青登的攻勢。
兩人的位置再度互換——在交換的過程中,雙劍數次交鋒。
寬敞的臥房裡,竹劍相擊聲此起彼伏,卻隻有正戰鬥中的兩名劍士,以及在一旁觀戰的左那子和總司能夠聞問。
青登揚起視線,不由自主地朝麵前的宇垣吾朗投以疑惑的眼神。
剛才的“剁手”居然沒有湊效……這著實是出乎了青登的意料。
青登雖沒有係統地學習過北辰一刀流的劍技,可出於“劍之聖者”的天賦效果實在霸道的緣故,外加上因為頻繁出入小千葉劍館,時常與左那子和千葉重太郎來往,所以有著相當多的“偷師”機會,因此青登在北辰一刀流上的造詣一點兒也不弱。
他覺得……不,是他肯定——倘若是剛開戰時的宇垣吾朗,是絕對躲不開他剛才的那一招“剁手”的!
——不是我的錯覺……宇垣吾朗的實力確實是在不斷增長!
想到這,青登的頰間現出一抹凜然之色。
越打越強的人……這種仿佛隻有、動漫裡才會出現的人物,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一念至此,青登猛然憶起——不……不對……越打越強的人……他此前似乎還真遇到過。
那位自稱高杉晉作的長州藩劍士的長臉,從青登的腦海裡一閃而過。
不過,準確點來說,高杉晉作並非是越打越強,而是越挨打越強。
“哇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宇垣吾朗大喝一聲,他握劍的右手肘像斷了的弓弦般猛地彈開來,手起處,“休”的一聲,揮舞竹劍所掀起的風壓吹亂了青登的鬢發。
青登不退反進,挺步上前,從宇垣吾朗的劍下穿過。
戰至現在,青登也漸漸摸清楚宇垣吾朗的劍術套路了。
一言以蔽之,宇垣吾朗的劍術乃相當典型的“社會派”,也就是所謂的野路子。
雖然這種遊離於係統、科班之外的劍術的招式,往往比較粗糙,可是威力不容小覷。
畢竟,這可是在一場接一場以命相拚的血戰、死鬥中,一點點摸索出來的劍術。
實力較之先前增長了不少的宇垣吾朗,氣勢如虹,威風凜凜。
啪!
啪!
啪!
啪!
啪!
……
一道又一道剛猛的呼喝聲,撼動四下的空氣。
兩道身影以目不暇接的速度反複交錯相過。
竹劍互擊的清響,連續不斷地響起。
宇垣吾朗的攻勢漸盛,一輪接一輪的凶狠斬擊,如暴雨般朝青登傾瀉而下。
乍一看,青登受到壓製,隻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當然,僅僅隻是“乍一看”而已。
實質上,這都是青登有意為之。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此乃但凡讀過點漢籍的人,都知道的典故。
宇垣吾朗目下的氣勢正旺,貿然展開反擊,容易吃苦頭。
於是,青登特地展開守勢,單方麵地防守,一點點地消耗宇垣吾朗的氣力、精神。
這個世界上,不存在永遠不犯錯的人類。
哪怕是身懷“聚神”、“神腦+9”等諸如此類的變態天賦,也總會有走神、恍忽、腦袋短路的時候。
就好比現在——可能是被當前逐漸轉好的局勢衝昏頭腦了,也可能僅僅隻是偶然的失誤,總之,宇垣吾朗犯了個大錯。
他從原本劍尖斜指青登眉心的中段,一口氣轉為將竹劍舉過頭頂的上段。
中段轉上段——這在日本劍術裡,乃風險很大、使用時需無比謹慎的動作。
中段是很萬金油的萬能架勢,可攻可守,並且露出的破綻極少。
在將中段轉為上段、劍和手臂上揚的過程中,手肘勢必會暴露在對手的眼前——這可是一旦被對手揪住,就會大難臨頭的致命破綻。
拔刀亦是同理。
哪怕是從未學習過劍術的人,也知道:在伸手去拔腰間的刀時,拔刀的那隻手的手肘肯定會暴露在對手的眼前——這是絕對的。
許多菜鳥就栽在了這裡。以為自己已慎之又慎,其實連自己已經暴露出致命破綻了都不知道。
沒有與對手拉開足夠安全的間距,就貿然抬手拔刀,暴露出握刀的手肘,對手趁機疾奔幾步,揮刀、斬肘、勝負已分——敗在拔刀時機不對的菜鳥,簡直數不勝數。
每一座正規的劍術道場,都會教育弟子:時刻注意手肘!
宇垣吾朗到底是身手高超、實戰經驗豐富的老手。
他更換架勢的速度,無比迅疾——隻不過,終究還是未能快過“鷹眼+2”和“神速+4”。
這稍縱即逝的破綻,清楚分明地映入青登眼中。
青登看準了宇垣吾朗將竹劍往“上段”揚起的瞬間,他的左腳往前大跨一步,揮劍擊向對方上揚中的手部。
望著朝自己的手部徑直奔來的竹劍,宇垣吾朗先是一怔,緊接著其眼中閃過一抹自知失誤了的懊惱。
然而,這隻是一刹那的事。
一刹那之後,宇垣吾朗眼中的懊惱,變換成古怪的笑意。
隻見宇垣吾朗既不閃也不防,一反常理地箭步向前,對青登發動了突襲!毫不躊躇地揮劍朝青登的身軀斬落!
青登見狀,童孔不由得一縮。
他的竹劍本來隻能砍中宇垣吾朗的手部。
可現在,因為宇垣吾朗瞬間前衝,所以他的竹劍變得能夠砍中對方的胸膛了。
雖說得以給宇垣吾朗帶來更大的殺傷,可青登卻一點兒都開心不起來。
宇垣吾朗的這種寧肯自己承受更重的傷害,也要從青登的身上“咬”下一塊肉的行為,既瘋狂又威脅巨大!
青登的竹劍已然劈出,無法收回。
如此姿勢下,躲也不是,防也不是。
青登隻能勉強將身子往右一扭。
啪!
啪!
兩道肉體碰撞聲,不分先後地響起。
青登的竹劍,斬中宇垣吾朗的右胸膛。
宇垣吾朗的竹劍,割到青登的左上臂。
倘若不是青登的反應夠快,及時右扭身子,那麼他就不是左臂被割到,而是左肩被砍到了。
不過,縱然如此,火辣辣的觸感還是順著中劍的部位,蔓延至青登的整條左臂,進而傳遍其全身。
青登低眸瞥了眼自己的左臂,活動了下左手五指——痛歸痛,但說根道底也僅僅隻是皮肉傷而已,沒有傷及骨頭,不礙事,還能繼續戰鬥。
反觀宇垣吾朗——胸口又中一刀的他,身子搖晃幾下之後便穩住了下盤,並轉過身,重新麵朝青登。
沒有半點痛苦之·色的紅潤麵龐、積滿興奮之色的眉宇、高高翹起的嘴角、緊握的竹劍……一切如故。
“……你真的很耐打啊。”
青登的語氣裡半是敬佩、半是無奈。
如此強硬的筋骨……怕是青登印象中身體最皮實的永倉新八都較之不及。
“嘻嘻,好痛啊……”
宇垣吾朗抬手輕撫中刀的部位。
他的嘴裡雖說著“好痛啊”,可他露出的表情完全與“疼痛”毫不沾邊。
也不知是不是青登的個人錯覺,他總覺得在說完“好痛啊”之後,宇垣吾朗麵上的興奮之色,似乎變得更加濃鬱了……
“不論怎麼砍都不會倒下,不論怎麼砍都能爬起來再戰……就是因為如此,我才會被那些憎恨我、討厭我的人,封了個‘狂犬’的諢號啊!”
宇垣吾朗一邊說,一邊再度擺出那個“說是上段太矮了,說是中段太高了”的怪異架勢。
“如何?你還能揮劍嗎?”
“還能揮劍?你在說誰啊?”
青登冷笑一聲,足尖擦地,岔開雙腳,采霞段構式。
“你還是關心下你自己吧!我看你剛才的身子都有些打晃了!”
“關於這個,你就母需擔心了!如果我會那麼簡單就倒下,就不會被稱為‘狂犬’了!”
宇垣吾朗朗聲大笑。
“仁王!攻過來吧!你不過來的話,我可就要打過去了!”
兩道身影不分先後地衝向彼此。
兩把竹劍,同時往對方斬去。
……
……
啪!啪!啪!啪!啪!
竹劍擊在空中。
嘩啦!嘩啦!嘩啦!
堆疊在地上的被踢翻。
唰呀!唰呀!唰呀!
榻榻米被踩出無數條長痕。
這個時候,青登總算是發現——他的思路錯了。
截至剛才為止,他一直都是下意識地遵循傳統的劍術比試規則,來與宇垣吾朗較量。
即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打中對方的要害便算勝出。
可問題是,他與宇垣吾朗當前展開的戰鬥,並非是傳統的劍術比試,而是消耗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