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2 / 2)

門外,風雨中,陸守儼的聲音響起,很低,隱忍而壓抑:“挽挽,我睡不著。”

初挽心都亂了,低聲警告道:“你乾嘛,回去!”

陸守儼:“挽挽,你冷嗎?胳膊疼嗎?”

初挽:“你瘋了!”

陸守儼:“東屋那裡有一道門。”

初挽一聽,隻覺得腦子都炸開了。

這房子本是五間北房,靠東邊的那兩間坍塌了,便一直廢棄著,但其實坍塌的那兩間房和她這間有一道門,那道門可以打開,隻是平時都上鎖而已。

如果陸守儼從那道門進來,就不必經過正廳,也不會驚動老太爺。

他給自己家修過房子,他清楚房子的布局。

他是有備而來。

但是,這太驚世駭俗了。

初挽低聲說:“不要,我不會讓你進來,你瘋了嗎,你怎麼可以這樣!”

陸守儼便不說話了。

初挽輕輕攥起拳頭,她發現自己的拳頭在顫抖,甚至她的身體都在瑟瑟發抖。

她深吸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讓自己的理智壓製住渴望。

過了一會,她終於仿佛緩過來了,去聽窗外,但是窗外沒有陸守儼的聲音。

她怔了下,便爬起來,趴在窗戶外,看外麵。

隔著窗戶,外麵夜色濃重,雨幕朦朧,她看不清。

沒有動靜,看不到人,他應該是回房了。

一時竟有些悵然,他回去了。

肯定是自己義正言辭的拒絕,他知道不可能,或者說心裡也明白自己太離經叛道,隻能回去了。

初挽抱著被子,靠著窗戶蜷縮著。

她突然想起童年的一幕。

那一年,陸守儼來了,跟著陸老爺子來的。

她記不清前麵發生了什麼,隻記得她好像沒理他們,一直不想說話,誰問她什麼,她都不想理。

也許他也覺得無趣和失望吧,也就沒再和她說話了,甚至沒有多看她一眼。

後來,等他們上了車,吉普車發動,她看著那逐漸遠去的車尾巴,突然哭起來,跑過去要追。

當然追不上,她直接撲倒在地上了,地上有小石子和蒼耳,把她咯得特彆疼,手都破了。

想起這些,她突然就想哭,也有些委屈。

明明不怪他,應該怪自己,甚至他依然在的話,她也不會讓他進來,但她依然委屈。

就在這時候,外麵低低的一個歎息。

很輕,但她聽到了。

她僵硬地坐起來,趴在窗戶上,鼻尖捧著沁涼的玻璃,小聲道:“七叔?”

陸守儼:“挽挽。”

這聲音很輕,有幾分哄著的味道。

初挽:“你回屋吧,外麵在下雨。”

陸守儼:“挽挽,明天早上肯定沒機會單獨和你說話了。”

初挽不言。

陸守儼又道:“我本來想早點下班,不過臨時有重要的事,下班後想早點過來,但下雨路上不好走,明天又要出差,這樣的話,我都沒法接你去城裡上輔導班,你進了城也看不到我,白白浪費這次機會。”

初挽也有些悵然,她原本以為進城上輔導班,可以每天看到他,她想起來都是大口的甜,期待得不行了,結果現在竟然這樣。

她低聲說:“等以後有時間再說吧,而且還有兩個月就要結婚了。”

陸守儼:“是。”

外麵雨還在下,他不再說話了。

初挽抱著被子,也不吭聲,過了很久,也許有二十分鐘那麼久。

初挽試探著道:“七叔?”

陸守儼:“嗯?”

初挽便說不上來心裡的感覺,他竟然還在,還沒走。

她低聲說:“你去東邊。”

聲音很輕,沒明說,但是他顯然明白這裡麵的意思。

初挽起身,趿拉著鞋,走到了通往東邊坍塌側房的門前。

她停在那裡片刻,到底是打開了門閂。

門閂一打開,便看到屋外站著一個提了傘的男人。

潮氣撲鼻而來,周圍很暗,臉龐也隱在暗夜的晦暗不明中,但是初挽卻一下子看到了他的眼睛,他深邃冷峻的眼睛在發光,明明眉梢已經沾染了夜雨,但他依然在被渴望燒灼著。

初挽隻覺自己仿佛被神祇點中,呼吸變得艱難起來。

她怔怔地看著他,忐忑,膽怯,以及心底的渴望,各種複雜的情緒席卷著她,讓她即便張開唇,也完全說不出話來。

陸守儼沒說話,他徑自邁進門檻,之後關上了門,將一襲的風雨關在門外。

門關上後,初挽胸口便有了難以言喻的不安。

她是一時衝動開了門,但現在確實又後悔了。

屋外是磅礴不歇的雨幕,仿佛將自己和陸守儼隔絕在這個大世界之外獨立的存在,但是隔著一間廳堂兩扇門,便是自己敬畏親近的老太爺,她怎麼可能在老太爺眼皮底下做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

在這裡,老太爺就是永遠不會逝去的光陰,把她定格在了某個特殊的年代,甚至把她塑造成了那個她被期待成為的人。

如果老太爺知道,自己如此悉心教誨的重孫女竟然在風雨之夜瞞著他和人私會獨處,他會怎麼想?

她又想起小時候,老太爺那個重重的歎息,失望的歎息。

那聲歎息,如同一塊石頭,穿過了十四年的光陰砸在了她心上。

陸守儼低首,於那朦朧夜色中看著她無措的眼神,他以耳語的聲音道:“挽挽,我隻是想和你說句話,一個月不見了,我很想你,我不會做彆的,你害怕的話,我碰都不會碰到你。”

然而初挽哪裡信,她知道這個時候任何男人的話都是不可靠的,低聲說:“七叔,我後悔了,你出去吧。”

陸守儼緊靠著門站著:“挽挽,我就站在這裡,不會往前再走一步,我們就這麼說話。”

初挽看著他,緩慢地拿起手表來。

她低聲道:“我們說十分鐘的話,十分鐘後,你出去,可以嗎?”

陸守儼:“嗯。”

他這麼應了後,便一直不說話,就沉默地站在那裡,隻是看著她。

屋子裡沒有燈,外麵又下著雨,房間幽暗潮濕,其實根本看不清彼此,初挽隻能捕捉到陸守儼克製壓抑的呼吸聲。

初挽心口發緊,她低聲說:“七叔,你說話。”

陸守儼:“挽挽,我給你帶了糯米,那是好糯米,還有大棗和蜜棗,你可以自己包,也有彆的餡的,南方的,鮮肉的,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初挽:“嗯,我知道。”

陸守儼:“你喜歡吃嗎?”

初挽:“喜歡。”

陸守儼:“挽挽,等我們結婚了,我喂你吃。”

初挽便臉紅了:“我又不是小孩。”

陸守儼:“可我想喂我的挽挽吃。”

初挽羞恥咬唇:“隨你。”

之後,陸守儼便不說話了,他的呼吸一下一下地傳入初挽耳中。

空氣中彌漫著滾燙的渴望,分明兩個人隔了一米遠,但初挽卻覺得自己已經被他抱住。

她心裡也泛起異樣來,不過她緊咬著唇,壓著。

她心裡當然明白,夜深人靜,下著雨,暗室私會,一旦她稍微放鬆,男人的自製力便可能土崩瓦解。

和老太爺隔著那麼一間屋子,她就這麼和一個男人偷偷沉淪在男女歡愉中,她做不到。

陸守儼卻在這時突然開口:“挽挽,你猜我想起了什麼?”

初挽低聲道:“什麼?”

陸守儼:“想起那一年,也是端午節,我和老爺子來看你。”

初挽聽這話,呼吸突然艱難起來。

陸守儼聲音卻變得很遙遠:“我們帶了粽子過來,但是來了後,就看到你跪在石頭上,手裡拿著很厚的一本書在看。”

初挽:“我不想聽這個故事了,這個故事一點不好,而且我不太記得有這種事。”

陸守儼:“挽挽,可我總是會想起來,每年的端午節都會想起來,想著我的挽挽有沒有粽子吃,是不是還要跪著背書,想著我拿了剝好的粽子去喂她,她卻不敢吃,眼睛看向老太爺。”

初挽彆過臉去,看向窗外,窗外雨水淅淅瀝瀝而下,好像沒有儘頭。

陸守儼道:“我一直都在想,一直都會想,看到粽子都會想。”

初挽:“七叔,對我來說,我是初家唯一的血脈了,既然我不打算放棄我的姓氏,那該我做的,我就要做。不要說我已經忘記了,就算還記得,這也不算什麼。”

陸守儼:“挽挽,我懂你的意思,正因為我懂,所以我從來沒說過什麼,我對他隻有敬重。”

他垂下眼簾:“隻是你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我答應過你,會接你離開。”

初挽:“記得。”

陸守儼聲音很低:“兩個月後,我們就要結婚了,到時候,我會過來迎親,把你從這裡接走,實現我的承諾。”

初挽默了很久,終於道:“好。”

夜色濃鬱,但是陸守儼被渴望和壓抑熏染的眼睛火燙發亮,他啞聲道:“到時候,挽挽就是我的了。”

初挽臉上泛著熱意,她沒說話。

陸守儼:“時間是不是到了?”

初挽:“不知道……”

幽暗的房中有一段漫長的寂靜,之後,陸守儼開口:“挽挽,我回房了,你早點休息。”

初挽有些失落,但也有些鬆了口氣:“嗯。”

陸守儼便緩慢而輕地打開門,之後,於黑暗中最後看了她一眼,邁步就要出去。

初挽卻在這時,走上去,伸出手,握住了他的。

借著外麵些許的暗光,她抬頭看著他,以無聲的眼神告訴他自己的心思。

陸守儼的呼吸帶著雨夜的潮意灑在初挽臉上,他啞聲道:“挽挽,彆這樣,我會忍不住。”

初挽低低地道:“就親一下。”

說完,她踮起腳尖,吻了吻他。

他太高了,並沒有俯首下來,所以她的吻隻是很輕地落在他的頸子上,蜻蜓點水一般。

之後,她便忙後撤,關上了門。

關上門後,她覺得自己的五官都已經失去了知覺,陸守儼走沒走,說沒說話,她全然不知。

她緊緊地靠在門上,身體沉浸在一種渴望和忐忑共同作用後的極度緊繃中,這甚至讓她身體不由自主打了一個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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