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還體貼的給她們一人發了一片假胡須,碧棠和紫墜是一字胡,蘇瑜自己的則是八字胡。
紫墜看著那胡須,又無奈又想笑:“三姑娘想的可真周到。”
蘇瑜得意地笑:“我可是經常出來混的,好好學著。對了,現在開始不準叫姑娘!”
碧棠和紫墜看著蘇瑜身上那件銀白色繡著菖蒲紋的杭綢直綴,她身形好,個頭也比尋常姑娘家高挑,腰間玉帶襯得她腰肢纖細,一眼望去還真有幾分俏公子的韻味。
“是,姑……公子。”兩人齊齊應著。
三人打扮妥當,蘇瑜帶著兩個丫頭又原路返回去了清風苑,守衛看他們衣著光鮮亮麗,明顯是非富即貴的人物,便沒再攔著。隻是等三人走了,守衛們又盯著他們的背影看了看,總覺得哪裡有些熟悉。
清風苑的確跟蘇瑜預想到的不大一樣,院子裡十分幽靜,小橋流水,假山怪石,亭台樓閣,崢嶸軒峻。再往裡走,能看見一麵很大的湖,應該是與外麵的明月湖相通的,此時有畫舫飄在湖麵上,裡麵燈火通明,琴聲悠揚。穿過小橋再往前走,則是林立的房屋建築,每間屋子都通著燭火,可見裡麵的熱鬨。
一路走下來,蘇瑜倒是並沒有看到書上描寫的花樓裡應有的男女左擁右抱的畫麵,反而雅致的緊,彰顯了這裡主人的品味。
走近那些房屋,有的房間裡,時不時有爽朗的笑聲傳出,言語間也皆是詩詞墨畫,名人名跡,大家都客客氣氣的。
好像還真跟尋常的花樓不一樣。
“旁人畫梅重在表達梅花的淩霜傲雪,孤芳自賞,然覓薇姑娘之梅卻飽滿豐腴,更顯嬌憨,倒也彆有趣味。”
突然一間房內傳出聲音,蘇瑜下意識看過去,便見一紅衣女子正迎風站在窗口,身後圍了不少達官顯貴,似乎是在品評一幅畫。
那個叫覓薇的紅衣女子麵容姣好,肌白勝雪,桃腮櫻唇,一頭墨發隨意綰著,前方有一縷自然垂下,清麗中透著嫵媚,美的驚心動魄。
不知怎的,看見她蘇瑜心上湧起一股莫名的熟悉,可仔細端詳她那張臉,卻又十分陌生。
這時,人群中似乎有誰喊了一句:“都督怎麼獨自坐在那兒,下官記得都督也偏愛梅花。”
都督?不是她三哥還會是誰?
蘇瑜下意識想躲,但仔細一想,她如今處在暗處,屋子裡燈火通明,估計他也發現不了,索性便止了步。
裡麵的官僚們側了側身子騰出一條道兒,蘇丞走了過來,穿著墨綠色斜襟袍子,儀表堂堂,麵容肅穆,深沉的眸子裡瞧不出一絲情緒。
瞥見那案上的梅花,他不由便想到了某日弄弄坐在梅花樹上,兩條腿劃船一樣晃來晃去,嘴裡還不解地說著:“三哥,大家提到紅梅都隻想到她的清風傲骨,我怎麼覺得寒冬綻放的梅花更有逆境中蓬勃發展的欣欣向榮之境呢?”
彼時她恰巧穿了件梅色襖裙,麵容姣好,談及此事時眼睛裡澄光明亮,手裡還拿著一塊兒紅梅糕,與那片花海渾然一體,彆樣的可愛動人。
那是第一次,他突然發現紅梅也可以有那般嬌憨的一麵。
他眉目間閃過一抹幾不可見的溫柔,神色平淡無波:“尚可。”
蘇丞輕易不誇人,“尚可”二字已經算是很高的評價了,覓薇麵上泛紅,滿足地笑了,其餘人也跟著奉承幾句,表示他們的眼光和都督大人一樣。
蘇瑜在外麵看著,突然讚歎一聲:“這個覓薇真好看。”
碧棠和紫墜聽見了,卻沒接話。覓薇的確很好看,不過跟眼前的三姑娘比,就差了些。
這倆人不如蟬衣和青黛多話蘇瑜知道,便也沒指望她們會回應自己,隻繼續往裡看著。
這時一群人往裡麵去了,蘇瑜好奇,就往近處湊了湊。
官僚們三三兩兩的入座,有的坐在花梨木圓桌旁吃茶,有的坐在羅漢椅上下棋,還有的則是站在一副字畫前指指點點,且除了覓薇之外,屋裡還有幾個嬌媚動人的豔麗女子,她們都是通琴棋書畫之人,跟哪個人都能說得上話,偶爾還能感受到某位官僚和美人間眉目傳送的一點秋波。
說的是賣藝不賣身,不過這些女子卻一個比一個勾人,蘇瑜突然有些不大相信這清風苑內當真是乾乾淨淨了。
估摸著,也就是比尋常的花街柳巷門檻高些,做得怕也是一樣的營生。
目光落在蘇丞身上,他自始至終淡淡坐著,什麼也沒做,什麼也沒說,他性子冷,並沒有女子敢主動接近,在這間屋子裡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吏部侍郎看到了另類的蘇丞,笑著道:“都督可覺得無聊,不如你我手談一局?”
蘇丞沒說話,算是默許了,於是便有人湊過來看二人對弈。
吏部侍郎當年也是名動京城的十九歲狀元郎,為官七年爬上吏部侍郎的位置,在官場上已經是少有的了。聽聞此人最通棋藝,大家不免有些好奇,不知這二人對局,究竟誰會略勝一籌。
其實吏部侍郎對自己是很有信心的,他棋藝精湛,眾所周知,這些年鮮少遇見敵手。至於眼前這位大都督,都說他文韜武略無一不精,可哪有那麼多全才的人,他既然把心思都花在兵法和四書上麵了,棋藝能好到哪兒去?
當然,蘇丞到底是大都督,太師跟前的紅人,他不會真的讓他輸的很慘,頂多贏上半子也就是了。
隻不過事與願違,吏部侍郎起初神色泰然,輕鬆自如,可漸漸就發覺蘇丞的厲害了,他每走一子,蘇丞都步步緊逼,將殺伐果斷展現的淋漓儘致。
吏部侍郎理了理衣襟,態度漸漸端正起來。
越到後麵,吏部侍郎的臉色越難看,他要絞儘腦汁、思前想後才能落子,可一輪到蘇丞,他卻總能輕鬆應對,將他逼到無路可退,吏部侍郎抬手擦了擦額頭上滲出的汗水,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棋局上。
蘇丞同樣麵色陰沉,神情裡透著些許不耐。
周圍其他官僚看著,個個兒瞠目結舌。
覓薇本就對蘇丞的棋藝很放心,對現今景象也表現得很淡然。
她提了水壺正要為二人斟茶,卻見裡麵的茶水已經沒了,便自己拎著茶壺開門出去。
蘇瑜趴在窗邊看得起勁兒,聽到開門聲頓時心虛地想要逃開,側目卻見出來的是位紅衣女子,正是那個覓薇。
在她看到覓薇時,覓薇也看到了她。
蘇瑜先是錯愕,隨後表現得卻很淡然,昂首挺胸地衝她笑,倒真有些翩翩少年郎的模樣。
覓薇目光在她那張臉上掃視片刻,唇角幾不可見地揚了揚:“姑……公子可是迷了路?”
這聲音莫名有些耳熟,蘇瑜下意識想到了忍冬的聲音。的確有些相似,不過忍冬的聲音偏冷,這個人卻有些媚。
何況,不一樣的一張臉,必然不是忍冬。
蘇瑜清了清嗓子,用渾厚的嗓音道:“那倒不是,在下出來解手,不小心被姑娘美貌折服,一時挪不開步子。”她眉梢輕揚,謊話張口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