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楓離去後,蘇丞遣退了蟬衣,獨自一人在韶華居的院中站著。冬日的寒風清冷刺骨,他卻仿佛感受不到一般,隻目光定定看著臥房的燈火,目光朦朧而深邃,讓人看不真切。
這麼晚了不回來,她會選擇去何處?蘇丞攥緊了拳頭,心上是濃濃的牽掛。
他莫名又想到了孟良卿的話,那個讓人難以置信的預言。
那日弄弄說在庵裡遇見孟良卿,孟良卿跟她提及瑤台之事,他為此特地見了孟良卿,尋問緣由。孟良卿說了許多所謂前世的話,若是旁的他大可當作閒言,可關乎到弄弄的安危,哪怕是假的他也必須十分在意。
弄弄說夢到一個姑娘在瑤台葬身火海,孟良卿說那個人就是弄弄自己,聽起來是很玄妙,像是無稽之談,但他的心還是抽搐了一下。
這些年他費儘心思的科舉入仕,集結勢力,無非是有朝一日真相大白,他能為母報仇。可他做的這一切,除了報仇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他不想一輩子當她哥哥,他想讓天下人都知道,他們不是兄妹,她會是他的妻。
或許她從來不知道,比起朝堂上的阻礙荊棘,甚至功虧一簣,他更怕的,是她有一天突然離開。
夜越來越深沉,風似乎也越來越瘋狂了,吹得他整個人近乎麻木。他依然筆直地站在那兒,患得患失的感覺越發強烈,孟良卿的話一次又一次在腦海中閃現,蘇丞突然慌了。
“闌風!”他突然高呼一聲,闌風鬼魅般出現,單膝行禮,“主子。”
蘇丞淡聲問:“蘇琬那邊,有動靜了嗎?”
“目前沒有。”
“繼續盯著,若有異動片刻不得耽擱。”不管是否如孟良卿所說,瑤台的事跟蘇琬有關,此刻他都不敢有絲毫放鬆。
何況那丫頭的去向至今不明,他更不能懈怠。
闌風應聲而去,蘇丞又等了會兒,仍不見青楓回來,他有些等不及了,打算自己策馬出去尋人。
匆匆及至大門口,才見青楓從外麵趕回來:“公子,有消息了,在梅莊。”
梅莊?她一個人去那兒做什麼?蘇丞眉心稍擰,策馬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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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莊因為有好大一片梅林需要打理,平日裡養了不少仆人,住處設施一應有人每日打掃,故而蘇瑜過去後當晚廚娘便做了一桌子好菜。
方洵是送她過來的,因為看她情緒低落,便一直沒走,此時又到了晚膳的時辰,蘇瑜便留了他在梅莊用膳。
膳桌前,兩人圍桌而坐,蘇瑜情緒欠佳,食欲也不怎麼好,低頭扒著碗裡的飯粒,卻一口也沒見吃進嘴裡。
方洵問過她一次,她一直沉默著不說話,方洵索性便沒再問,隻是一直陪著她,看她沒有食欲,他也便坐在那兒沒吃。
屋子裡十分安靜,下人們在遠處候著,忍冬則是站在蘇瑜後麵,沒有一個人出聲。
觀察她良久之後,方洵突然道:“如果我猜得沒錯,你知道你三哥的身份了?”
蘇瑜低頭攪著米飯的動作微微一滯,緩緩抬頭:“原來你也知道。”隨後突然笑了,“也對,齊國六皇子,自然有你的辦法知道。”
就她自己傻,最後一個才知道。
方洵想了想:“看來你還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所以一個人躲在這兒。”
蘇瑜沒說話,她隻是覺得自己好像一下子沒了依仗,心裡孤孤單單的,惶恐不安。她知道三哥喜歡她,可是她不想要那樣的喜歡,也不要接受那樣的喜歡。
方洵擱下筷子:“不舒服就去睡覺吧,睡一覺明天或許會好很多。”又頓了頓,“如果睡不著,可以喝點酒,有時候酒算得上是個好東西。”
他說著讓人去拿酒,門口候著的下人看了看忍冬的臉色,這才應著下去,很快拿了熱酒來。
蘇瑜狐疑地看著方洵:“都說酒能解憂,是不是真的?”
“你試試不就知道了。”方洵笑著為她斟了酒。
蘇瑜捏起來喝了一口,澀澀的,卻比不上心裡的苦,她又連著喝了幾杯。
蘇瑜以前不喝酒,自然不勝酒力,連著五杯下去麵頰漲的紅潤,目光也跟著飄浮起來,暈乎乎往一邊倒。
忍冬在她後麵扶住她,心疼道:“姑娘醉了,奴婢扶您去休息。”
蘇瑜左右看了看,不清不楚道:“方,方洵還在呢,他還沒吃飯……”
方洵起身衝她拱手:“蘇姑娘早些休息吧,不必管我,時候不早,方某就先告辭了。”
忍冬對方洵頷首施禮,攙扶蘇瑜起身回房了。
方洵出來時外麵已經黑透了,莊子的人看見他對他行禮,他溫潤點頭,又吩咐道:“你們姑娘醉了,備些熱水,免得她夜裡口渴。”隨後負手翩然而去。
不料卻在莊子門口,遇見了匆匆趕來的蘇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