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上魏丞陰鷙的目光, 方洵笑笑:“陛下既已訂婚,不會連讓我送個禮物的機會都不給吧?”
魏丞嗤笑一聲:“閣下送禮物自然無不妥之處,隻是送定情信物隨便與人, 且是有婚約的女子,隻怕就有欠妥當了。六皇子, 你說呢?”
“陛下也說了這匕首是大齊皇帝送的, 定情之物也是他的意思,並不代表我的意思。我隻是覺得這把匕首伴隨自己多年,送給蘇瑜做個念想罷了。”
魏丞依舊陰沉著臉:“想來我們大衍未來的皇後未必想從你那裡得到什麼,來留一個念想,這匕首六皇子拿回去吧。”說著, 他目光再次落在那把匕首之上。
方洵無奈一笑, 再沒說什麼, 上前將匕首拿起, 對著魏丞拱手:“既然如此, 在下恭敬不如從命了。”
魏丞看向他,神色緩和了許多:“你當初助我對付賈道,又在宮變前護了蘇瑜安危, 這些情分朕自然記得,答應派兵助你的事也沒忘。隻是還望六皇子記得, 這是你我之間的交易, 與蘇瑜無關。”
方洵苦笑:“她既然選了你, 我自然沒什麼可說的, 隻望陛下真心待她護她才是。”
“她是我寵著長大的姑娘, 這點用不著六皇子費心。”
方洵略過此事不再提,頓了頓,又道:“陛下,我有一事想問,不知陛下可否……”
魏丞神情淡了淡,悠然呷了口茶水,茶湯的熱氣繚繞而上,在他複雜深邃的眸子上籠罩一層捉摸不透的迷霧:“你想問忍冬?”雖然在問,這語氣卻十足的肯定了。
方洵失笑:“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如此看來,我讓人暗中調查忍冬身世的事陛下一直都知道吧。”
魏丞抬眸看他,冷冽肅穆的一張臉看不到旁的情緒:“六皇子倒也是性情中人,不過叫了太史令一年多的父親,都開始想著替他找女兒了。”
薑夜喟歎一聲:“我薑夜雖有父母,卻和孤兒無異,自幼未曾嘗過親情的可貴,也唯獨太史令方大人視我如親子,我感恩之餘又羞愧難當。我不是他的親生兒子,那個叫方洵的書生早在九年前便病死了,是我親手葬的他。”
“那書生臨終前跟我提及過自己的身世,說他是太史令方大人之子,早年和妹妹方菱隨母親回老家省親,遇上劫匪,母親為救他們兄妹二人被人蹂.躪,自儘身亡,他和妹妹也因此失散。這多年來他一直四處找尋妹妹下落,卻終無所獲,因無顏回去麵對父親,故而漂泊在外,孤身一人。他尋妹心切,憂思成疾,這才英年早逝,讓我得機會冒名頂替,入了你們大衍朝廷。”
“我薑夜自知並非善類,當初方洵臨死前雖托我替他尋找妹妹,我卻無暇顧及這些,隻一心想著回歸大齊,坐擁皇位,為我母妃報仇。直到認了太史令為父,看著他把我當親生兒子般愛護,看著他日漸衰老,思女心切,我方覺得愧對他們父子二人,故而想著在自己臨走之前為他找到愛女,以解老人家多年相思之苦。”
“我找到了當年那批劫匪中唯一還活在世上的男人張彪,他說將那個小女孩賣給了江南的煙香樓,後來我又讓人去問了煙香樓的老鴇,說那姑娘小小年紀卻性子剛烈,不服管教,在煙香樓裡搞得人仰馬翻後逃走了。我又沿著回京的路仔細盤問,總算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當年方菱曾在城外的白穀村裡待過一段時間,那時候她從江南一路走回來,因為時隔多年吃苦受累的,早忘了自己的身世,孤苦無依,有戶人家給過她半個饅頭。那家人原有收留她的心,奈何家境貧困,便出了主意讓她去京城討飯,說那裡達官顯貴多,如若被哪家看上了興許還能進去做個燒火丫頭,總能討口熱飯吃。”
“後來方菱便每天躲在城東的胡同巷子口討飯,晚上歇在城外的破廟,倒是沒少被破廟裡的乞丐們欺負。我問了那條巷口賣包子的小販,說當初有個少年在他那兒買了包子給方菱,之後方菱便隨他走了,因為那姑娘小小年紀,寒冬臘月衣衫襤褸的著實可憐,故而就記得仔細些。”
說到這兒,薑夜抬頭看向魏丞:“那是十年前的臘月,帶她走的人……是陛下,對吧?”
魏丞沉默著,並未言語。
當年他帶了忍冬回去時讓人查過她的身世,隻知她是從江南煙香樓逃出來的,除此之外便並未再細查,因為那些對他而言都不重要。直到前段日子他發覺薑夜在暗中弄調查他十年前在巷口帶走忍冬的那件事,心裡方才知道了七八分。
如今聽他娓娓道來,倒是肯定了忍冬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