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東苑, 裡麵燈火通明, 有婆子在外麵守著,瞧見蘇澤生麵露欣喜之色。
蘇澤生目光掃過屋內, 淡聲問:“夫人睡了嗎?”
婆子回道:“還沒呢。”
蘇澤生沒再說什麼, 推門進去,忍冬正坐在矮榻上低頭繡著東西, 璐靈在她旁邊坐著幫她纏絲線。
見門開了,璐靈最先抬頭,麵上一喜, 忙站起身來:“大人!”
忍冬聞聲抬頭, 手裡的活兒停下來, 頓了一會兒方起身,笑盈盈的:“大人可曾用了晚膳,若是沒有,妾這便讓人去準備。”
蘇澤生乾咳了一聲, 平靜道:“在外麵用過了。”
璐靈瞧著似乎都不大自在的兩個人,上前道:“大人勞累一天, 想必也乏了, 奴婢這便讓人準備熱水,讓大人沐浴?”
見蘇澤生沒有拒絕, 心知這便是今晚留下的意思,璐靈為自家主子高興, 急急忙忙出去準備了。
熱水備好, 蘇澤生獨自前往浴室, 忍冬坐在矮榻上卻有些忐忑。璐靈瞧出來了,小聲安慰:“夫人彆緊張,大人既然什麼都沒說,便是不在意的意思了。咱們端寧郡君說的是呢,夫人既然已經嫁給蘇大人,就得把日子過好,夫婦同寢這一關早晚是要過的,難不成夫人要和大人分房一輩子嗎?”
忍冬抿著唇,麵色有些紅潤。
這時,浴室的門開了,蘇澤生隻著了身白色中衣走出來,單薄的衣袍映著他均勻的身材,頸肩有未曾擦乾的水淌下來,在他白皙的肌膚上留下淺淺的痕跡。燭光投向他麵上的輪廓,那雙眸子深邃幽遠,帶著些許灼熱。忍冬與他對視片刻便錯開眼去,下意識抓緊了手裡的帕子。
璐靈握了握忍冬的手以示安慰,隨後對著蘇澤生屈膝行了禮,默默退出房去。
忍冬在一旁站著,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索性便垂了頭去,並不言語。
蘇澤生將目光落在她身上,一襲淡紫色的軟煙羅睡裙包裹著她玲瓏有致的綽約身姿,墨發隨意綰起,其中一縷繞過左頸垂落在胸前,因為她垂首的動作,後頸處有大片玉肌展現在外,白嫩通透的,讓人瞧著便錯不開眼去。
他喉結滾動兩下,淡淡將目光移開,語氣似有些低沉:“睡吧。”
他說罷,自行走去床榻邊緣,平躺著睡了上去,又蓋上衾被,隨後閉了眼睛,再沒有動作。
忍冬站在那兒怔怔看著,猶豫一會兒,她吹了屋裡的燈火,默默走向床榻,小心翼翼越過他去床裡側躺下,卻不好意思去動他已經蓋在身上的被子,索性就那麼乾躺著。
她是習武之人,身子骨比尋常人硬朗許多,不蓋被子倒也沒什麼。
這時,外側的男人突然動了動,將被子扯在她身上,為她蓋上。身上漸漸有了溫度,衾被揮動間似有他身上那股陌生的氣息縈繞鼻端,忍冬身形一滯,整個人僵硬地躺在那兒,背對著他。
身後的男人自為她蓋了被子後便沒了動靜,後來耳畔傳來均勻的呼吸聲,他似乎是睡著了。
忍冬原本揪著的心漸漸放下,胸腔裡又似乎湧上一股若有若無的失落,但很快被她忽略掉。她終於艱難地動了動早已經有些麻木的身子,讓自己平躺下來,尋了個舒服的睡姿。
誰知她一動,耳畔傳來了他的說話聲:“不困嗎?”
忍冬沒料到他還醒著,頓時一怔,又僵硬在那兒。
黑暗中,蘇澤生側躺著,一張臉對著她,沉默一會兒,淡聲詢問:“你當初為何嫁我?”
忍冬沒有開口,又聽他似乎笑了笑,隻是那笑聲裡帶著些許譏誚:“因為陛下嗎?”
忍冬驚訝地側目,夜色裡他的表情看不真切,隻聲音再次回響在耳畔:“當初你引誘我,是為了幫他離間我與賈道之間的關係。如今他害怕我因當日之事生出異心,故而拉攏,所以你便嫁了我。”
“是這樣嗎?”見她不答,他又問了一句。
忍冬雙手攥緊了被子,繼續沉默著。
他似乎突然惱了,一個翻身朝她傾壓過來,雙手按在她肩膀兩側,隔著朦朧的夜色,雙目緊緊盯著她那張臉。
忍冬未曾料到他會這般,下意識想伸手推他,又想到新婚之夜的事,生生忍住了,仍舊一語不發。
她的沉默加重了蘇澤生心中的怒火,見他突然重重的一拳打在床板上,隨後翻身坐起,徑自拿了衣袍穿上。
身上驟然一空,忍冬有些反應不過來,呆愣愣地躺在那兒,聽到他關門離開的聲音也沒有動,隻腦海中仍舊回蕩著他方才的話。
她嫁給蘇澤生,是為了主子嗎?她不敢說全是,卻也不敢說不是……
那個十年前給了她包子,帶她離開,教她武藝,教她琴棋書畫的少年,曾是她心上最暖的一抹陽光。她的心為他跳動,眼淚為他而流,她願意為他生,為他死,為他哭,為他笑。
可是,那些都是過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