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薄家燈火輝煌,像是又一個新的男主片場。在遠遠地看見那棟建築時,喻容時開口了。
“薄家是出了名的書香世家,祖上出過宰相,迄今為止家譜可追溯的曆史足有四百多年。因此,累積下來的古玩收藏也數不勝數。薄家中人自己也很為自家的曆史而自豪,極為講究規矩與禮法——即使到了21世紀,也依舊如此。”他說,“比如,他們家最出名的便是對宗族的劃分。”
“什麼劃分?”易晚問。
“在薄家,每代以長子及其後代為尊,他們被稱為本家。次子及其後代便為應輔佐長子一家的分家。尊卑定序,世代如此,到了現代社會也未曾改變。於是在這種設定下,難免就會衍生出一係列的題材……”喻容時及時地掐住了這句的話頭,繼續道,“比如我記得你的隊友薄絳,就是薄家分家中人。”
他看了一眼後視鏡,易晚正默默地看著他。正當喻容時想繼續開口時,易晚道:“喻老師對我……的隊友,很了解。”
喻容時:……
他看著後視鏡裡屬於喻其琛的奧迪,琢磨著今天他總得找個機會把事情解釋清楚。
不過關於薄絳這件事他倒是的確很了解。麵對易晚,喻容時也並不諱言。他看向夜色,淡淡道:“事實上,我對你的幾個隊友都有些了解。畢竟……”
“他們看起來都表現得太明顯了,不是麼?”
車停在了最後一個紅燈前,沒有開門。車廂裡光線暗淡,隻有兩邊的安全鎖亮著紅光。
喻容時忽然不打算再忍下去了。
他對於易晚的好奇已經抵達了頂峰。
如果現在攤牌,易晚會是什麼樣的反應?他想。
“鬼魅纏身的丁彆寒,總愛睡覺、一覺醒來卻能夠擁有好演技的池寄夏,還有一夜之間忽然和家裡人鬨翻、前往.事務所□□豆、幾個曖昧對象在一夜之間都做出了異常舉動的安也霖。”喻容時的手指輕敲著方向盤,“很新奇,也很常見,猜得到開頭,猜得到結尾。可這樣一群人卻偏偏都與你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喜愛你、或是恐懼你。而你,看起來卻絲毫不受他們影響。”
後視鏡裡,易晚將雙手放在膝蓋上,垂著眸:“我不太明白。我們隻是相處得比較好的隊友。”
“一開始我很好奇你有什麼樣的能力、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主’,現在,我很好奇你有怎樣的目的。你打臉了薑北,卻並不為他的落敗而開心。去安家攪動天地,最後也隻是想把自己藏起來,什麼也不想去爭取。”喻容時說,“易晚,和他們比起來,你更像是一個謎。你像是有許多特殊的能力,又像是沒有……又或者,你沒有什麼能力——除了比起常人,要聰明很多。”
易晚的睫毛終於顫了顫。
“……和我比起來,喻老師不是更像一個謎麼?”他說。
“什麼。”喻容時道。
“從十年前,您曾經因在頒獎典禮上得罪一名前輩,導致被業內聯合封殺。那名前輩誘-奸多名後輩、整日飆車泡吧、未經過任何專業的音樂訓練,卻總能一首首地拿出風格迥異的、精彩的‘原創’歌曲們。為了他的才華,業內庇護了他。”易晚慢慢道,“在那之後,您沉寂了三年,減少演出,隻在幕後寫歌……”
“你看起來查了我的很多資料。”喻容時道。
“那名前輩封殺得了您的演出,卻封殺不了您的歌曲。三年後,您得到了一個出演電影的機會。憑借那部電影,您一炮而紅。在那之後,您開始在影視圈發展,音樂圈也漸漸地重新向您打開了懷抱。您在那段時間裡參演了許多劇集、舞台、演出……這都是我在念的,您百度百科上的內容。”
喻容時“唔”了一聲。
“……但我很好奇的是,許多與您合作過、並被您‘豔壓’的對象,大多是旁人眼中的‘橫空出世’的天才。其頻率之高,甚至讓人懷疑您是在故意選擇、或狩獵這樣的對象。”
綠燈亮了起來,喻容時許久後,輕輕地笑了。
“或許是因為偶然,或許是因為……我覺得這樣很有意思呢?用實力將天之驕子打到穀底,令人愉悅。”他說,“人年輕時的想法總是多樣的。就好比現在,我覺得你更有意思。”
燈火輝煌的薄家就在眼前,隨之而來的,還有幾個蹲守在大門前的狗仔。喻容時看見了屬於秦雪心的轎車,知道她會在門口等待他。
“那麼……還有一點。關於這一點,或許很多人都不曾發現。”
在轎車即將停下時,易晚又開口了。
“在四年前、那名前輩終於被捕入獄後,您才減少了這樣的狩獵行為。”易晚說,“我是否可以理解為……”
他沒有再說出後續的話,而是安靜地看向後視鏡。
喻容時通過後視鏡與他對視。那雙總是含著溫和或愉悅的雙眼褪去了輕快的微笑,隱約地露出了藏在最深處的玻璃碴子來。
視線是雙向的。他想。
當他看見他的同時,他也看見了他。
“當然,”易晚繼續道,“這就像我的T恤會出現在您的房間裡那樣……”
喻容時:……
就像是充飽了的氣球突然被打了一拳。
這話題真是過不去了。
車外傳來了記者們的聲音,薄宅在望。喻容時在這時轉回了眼,輕笑著搖了搖頭。
“每個人都有秘密。”他說,“走吧,我們下車,對了,今天秦雪心也會來。告訴你一個秘密——”
“你以前有個經紀人叫紀仁吧?他手下有個小藝人叫秦星,是秦雪心的弟弟。新仇舊恨疊加,這段時間裡她在網上找人爆了不少與你有關的黑料。或是演技拖累、或是空降皇族、或是虹團內部關係不好、吸血……她打定了主意要把你踩進地心呢。”喻容時柔聲道,“這次拍賣晚會她也有來。易晚,這是很好的機會,你不打算做些什麼麼?”
他看著他,姿態輕鬆,像是徹底地摘下了臉上的麵具。
他的笑容依舊溫和,卻不再有往日的慈悲。不像是小神像,而像是誘哄人去做壞事的邪神。
“……喻老師,我們早些下車吧。”
麵對邪神的誘哄,易晚的回答隻是淡淡。
不遠處,秦雪心坐在車裡等待喻容時。
喻容時方才久久不來,她便一直將車停在隱蔽的地方等。隱蔽的地方能看見薄家門口的全貌,也能看見一個個踏入大宅的各路名流。
其中不乏兩名近日以來聲名鵲起的年輕小花。
小花多好,年輕,膠原蛋白充足。對著鏡頭隨便笑笑就有人買單。秦雪心漫無目的地想著。她低頭看見媽媽給自己發的微信,眼底一片鬱色。
“雪心哪,你弟弟的公司對他不好。你在圈裡有人脈,想辦法幫幫你弟弟,好不好?”
她還能怎麼幫呢。她如今不年輕了,連自己的熱度也難保。想要什麼東西,都得靠自己豁出臉來去爭。
這個圈子裡拚的就是誰不要臉。秦雪心是這樣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