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這還是第一次。這個節目變成了一個解說節目,而不是賺取積分的節目。薄絳藍樺他們每到一個展櫃就解說一樣展品,全場所有人都聽完了……”
“因為這期節目的嘉賓和之前幾期節目的嘉賓很不一樣啊。居然能有足足三名專家……不是誇張,而是他們真的是鑒賞專家!”
“這個嘉賓數量與能力水平讓我有些恍惚……”
“薄絳和藍樺是我們一開始就能想到的,不過易晚反而是我們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
“不過儘管如此,其中最難得的應該是藍樺吧。”其中一名專家看了眾人一眼,對著鏡頭主動開口道,“薄絳畢竟是N大曆史係畢業的。藍樺可不一樣。他從來沒有經曆過係統性的培訓。這足以說明,他在自己的演藝生涯之外,也保持著學習的習慣……”
他光榮地完成了自己的台詞——這便是藍光娛樂在這場綜藝中給予藍樺的人設。既然無法在專業上徹底戰勝薄絳,他們便另辟蹊徑,將藍樺的才華塑造為熱愛學習的習慣。
不得不說,藍光娛樂在造型與艸人設方麵的確是圈內一流。隻可惜這次……
“不過易晚也沒經曆過專業培訓吧。”另一個專家開口道,“他甚至比藍樺還要來得珍貴。這三人裡,唯有他沒有過人的家世、沒有去過知名的學府、從高中時就兼職做練習生,他隻有……”
隻有一個叫池寄夏的隊友。
池寄夏坐在病房之外,打了個噴嚏。
他摸了摸鼻子,琢磨是不是又有人在背後說他壞話,遠遠地,卻瞧見穿著白風衣的年輕人向他走來。他打了個招呼道:“你怎麼才來?”
“下午有事,去見人了。”那人道。
“見誰……那個傅總?你對他還舊情難忘啊?”池寄夏瞧見安也霖微微皺著眉,嘀咕道,“果然追妻火葬場就是這樣的。無論過程如何惡心艱辛,到頭來,主角還會心軟去見另一個人一次……”
因是隊友,池寄夏隱約知道傅總曾追求過他——也僅此而已。
放在過去,這種打趣會讓戀愛腦的安也霖傷痛難言。可現在他已經絲毫不會為之動容了。
他高高地揚起了眉毛。不過也不生氣,隻是徐徐道:“他今天開庭,我去看看熱鬨。”
池寄夏:“那你皺著眉做什麼?彆拿丁彆寒做推脫。最近我總感覺你有些悶悶不樂的。而且,你最近總盯著丁彆寒看,你不會喜歡丁……”
“彆那麼戀愛腦行嗎。”安也霖鄙視他。
“你喜歡也沒用啊。劉哥說了,要讓丁彆寒和易晚營業。這次的意外又是一個營業機會。”池寄夏聳聳肩道,“之前他們因為薄絳的綜藝丟了一次合作營業機會。這下可好了,我和丁彆寒的CP還沒炒起來,他們又多了一個‘微末時共患難’的營業人設……”
安也霖停住了開門的手。他沉默許久,忽然道:“池寄夏。”
“什麼?”
“你覺不覺得有些事情很奇怪?”
“啊?”
“過去,我不想見到傅齊聲。可總有各種各樣的事逼迫我與他相遇。我乘坐的公交會突然拋錨,錄製的磁帶會突然銷聲,參加的綜藝也正好能讓傅齊聲插入,冷戰時傅齊聲的直升機會墜機、卻毫發無傷……現在看來這些事情都相當沒道理。”
“嗯??”池寄夏懵逼,“傅齊聲什麼時候出過車禍?”
這當然是上輩子的事。
“易晚和丁彆寒之間的事,也相當沒道理。丁彆寒從四樓摔下來卻毫發無傷,這就像是這場意外隻是為了讓易晚來見他、照顧他。就像傅齊聲的墜機,也隻是某種意識為了讓我去見他。”
“啊??”池寄夏一臉懵懂,“你到底在說啥?”
安也霖終於回頭,眼眸冷森森的:“你不覺得這段時間丁彆寒和易晚之間各種相處的契機,發生得有些太頻繁了麼?”
池寄夏:??
“……簡直就像是有種意識在操縱著他們一樣,就像曾經的我。算了,你不會明白的。”
“什麼,什麼啊?我不會明白什麼?”池寄夏搞不明白,“你不能因為你戀愛失敗就懷疑所有愛情啊?”
池寄夏什麼都不懂。安也霖想。
安也霖斂眸,敲了敲門,開門進去見自己所有疑惑的中心、不幸摔下來樓的現隊友。這也是他拋棄了寶貴的欣賞開庭時間、親自趕回來的原因。
他成長了。安也霖想。
他眉目冷峻,像是一個偵探。
自從節目結束、由傅家老宅回來後,他眼前的世界像是驟然發生了改變。曾被堵上的許多窗戶被打開,思考也變得清晰明了。甚至隱約間,他開始覺得這個自己曾無比熟悉的世界充滿了異常。從追妻火葬場的新聞,到演唱會出櫃的歌手,無論是周遭環境,還是過去的他自己。
沒錯,他自己。
或許正是因此,才讓他看見了丁彆寒和易晚之間的異常。而他也終於想起了之前他多次試圖撮合兩人時,丁彆寒一再鏗鏘有力地對他發出的、他對易晚沒意思的宣言。
沒錯,丁彆寒明明對易晚沒有意思,既然如此……
他尚未查清自己身上那如人格分裂般的異常的原因。可他絕不希望自己朋友的愛情也是由某種意誌所操控!
他推開病房門,池寄夏卻從椅子上起來,追到他的身後:“你說什麼意識,什麼意識決定了丁彆寒和易晚的頻繁偶遇……”
然後他就看見安也霖頓住了。
池寄夏:??
安也霖:……
病房偌大的電視屏幕上正播放著《繞天愁》,紅衣的戲子傾倒眾生。池寄夏目光越過安也霖的肩膀,他看見丁彆寒正坐在病床上,呆呆地看著電視機。
池寄夏隻看了他一眼便繼續問安也霖:“你剛才說什麼意識?”
“……”安也霖許久之後,平平道,“我想多了。是……”
池寄夏:??
“丁彆寒的主觀能動性。”安也霖說。
……
易晚在會場裡打了個噴嚏。在他的頭上,幾名專家還在討論,主持人已經領著他們走向最後三件作品。
所有人都在隊伍之中,卻獨獨不見薄絳。在藍樺很無端地提到他家收藏的文物——一盞帶血的玉杯後,他便離開了展廳,去了廁所。
那杯帶血的玉杯也是來自於周朝末年。在聽聞太子殉國後,他曾經的太傅因悲傷嘔血而死。
“我爺爺很喜歡這件文物,覺得這是氣節的象征。當然,我隻覺得有些不太吉利。”藍樺笑著如此道。
其餘人等隻將他的突然提起視作對自家財富的炫耀。樓上幾個專家也隻是疑惑、並討論那件文物是否真的存在。
唯有易晚知道他的目的。
薄絳果然離開展廳了,且許久不曾回來。主持人左等右等,隻好道:“時間不多了,要麼我們就直接開始……”
“真是的。怎麼薄絳也染上了丁彆寒老去廁所的壞毛病。”一名嫉妒幾人的男藝人尖酸刻薄道,“你們整個Iris5不會都腎不好吧?”
“說不定薄絳隻是太緊張了。”林夢微笑道,“畢竟現在是‘三強爭霸賽’環節嘛。”
所有人都已經完成了對之前展品的鑒彆。鑒彆結果不負眾望,薄絳、藍樺、易晚三人的積分遙遙領先,並列第一。能讓他們三人決出勝負的便是最後三件展品,據節目組所說,其中一件展品是整場中品質最高的偽作。
林夢這話說得溫溫柔柔,話裡卻透露著一股薄絳因緊張而逃離節目現場的意思。秦星於是跟著幾人笑了起來。唯有藍樺道:“算了算了,一個節目而已,何必那麼有勝負心呢?”
他並沒有得到最後三件展品的答案。原本還有些忐忑。不過如今薄絳自己走了,倒是勝負已分,大局已定。
他又瞥了一眼站在自己身邊的易晚。易晚終究也沒有替薄絳說些什麼。主持人於是道:“既然這樣,我們就不等了哈,這是最後三樣展品……”
“第一樣,青銅鼎。”
“第二樣,魚紋瓷。”
“第三樣,一件極為冷門的、繪作者不明的,來自周朝末年的畫作。”
冷光照射在三件文物之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它們古樸、威嚴、不為任何人的情感所動。
“目前薄絳、易晚、藍樺三名嘉賓的積分都很高。由於我們也都沒想到會有並列第一的情況發生,因此,這最後的三樣文物便是決勝之局了哈。首先答完、並獲得正確結果的嘉賓將獲得最終的勝利。請各位抓緊時間,現在開始。”
鈴聲響起。除卻藍樺易晚之外,其餘人等都已經不再參與。他們早知道自己不可能是最後的勝者,於是便抱著看戲的態度來看最後一場爭鬥。
“最後三樣了,藍樺能分辨出來麼?”
“我看他能分辨的可能性最大了。薄絳到現在還躲在廁所裡不出來呢,得失心這麼重。”
出言譏諷的男藝人以最刻薄惡毒的揣測形容薄絳,全麵地展現出了部分當代男性素質。
“這哪是什麼得失心的問題。我聽主持人說,最後三件之所以其中一件是最高等級的仿品,是因為當初兩件一模一樣的文物被送去國博鑒定時,幾個專家圍著看了,都辨認不出來……就是薄絳自己又過來了,也看不出來到底哪個是真品吧?”
“還是曆史係學生呢。天天操娛樂圈學霸人設,噗嗤。”
“至於藍樺,不用對“哦……”熊姓小花慢慢道,“所以易晚是排第三啊。”
“是啊。”
“那請問你們是排第幾呢?易晚的第三比起你們來說,多了好幾百分呢。”熊姓小花忽然笑了笑,“還有,也少嘴幾句薄絳。醜男聚在一起說帥哥壞話,隻會讓自己顯得更醜。”
說完,這個一直以溫柔可愛形象示人的小花轉身離開,隻留下目瞪口呆的幾人。她行至易晚的身邊,又恢複了溫和的細聲細氣道:“你加油。”
易晚點點頭。他走向展櫃前,和藍樺一起看。
他眸光掃過青銅鼎、掃過魚紋瓷,最終停在了那幅冷門畫作上。畫作上殘陽似血,小舟行至江邊,看著遠方殘陽下如斷壁殘垣般的孤城。
好一幅悲涼景象。
“你的隊友很傷心。不過還好,比賽終於公平了。”藍樺站在他身邊,以不被旁人聽見的音量輕聲道,“這三件裡有一件是贗品,你想不想和我賭一賭,贗品是哪個?”
他見易晚不說話,於是又笑道:“易晚,彆清高了。來賭一下吧。你不是‘主角’,我也不是‘主角’。現在主角下場了,這才是屬於我們兩個普通人的公平競爭。這才是一個乾乾淨淨的世界——”
他吸了口空氣道:“來吧,易晚,告訴我,你覺得哪一件是真品?誠懇地告訴你,我也不知道答案。”
藍樺陶醉在自己的成就中。他臉上沉迷的表情與他在國外沉浸於葉子、飄飄欲仙時的神情並沒有兩樣。那是一種終於掌握了“無上權力”的痛快感。
他通過努力直擊薄絳的痛處,他乾掉了薄絳,維護了正義。這才是他為這場綜藝設計的劇本。這是他擁有“超能力”、始終壓他一頭的大哥也無法達成的劇本。
這才是他想要的結局。
可易晚沒有配合他的表演。
“我去個廁所。”他說。
他像是一個最不配合的演員,總是在彆人劇情的關鍵點說出最不恰當的話來。他轉身,不等藍樺下一句,在所有人疑惑的眼神裡向著場外走去。
配角未必始終醜陋。主角未必始終美好。
然而相應的,主角也未必始終醜陋,配角也未必始終美好。
人們在反對某項事物時,往往會讓自己站到另一邊去。於是世界非黑即白。當他們從一個陣營轉向另一個陣營時,往往以為自己清醒理智、至少遠比眾人清醒理智。可他們不知道的是,改變的是立場,不變的則是每個人的觀點和素質。
所有的極端之間並無兩樣。
易晚想。
他伸手,敲響了洗漱間的門。“哦……”熊姓小花慢慢道,“所以易晚是排第三啊。”
“是啊。”
“那請問你們是排第幾呢?易晚的第三比起你們來說,多了好幾百分呢。”熊姓小花忽然笑了笑,“還有,也少嘴幾句薄絳。醜男聚在一起說帥哥壞話,隻會讓自己顯得更醜。”
說完,這個一直以溫柔可愛形象示人的小花轉身離開,隻留下目瞪口呆的幾人。她行至易晚的身邊,又恢複了溫和的細聲細氣道:“你加油。”
易晚點點頭。他走向展櫃前,和藍樺一起看。
他眸光掃過青銅鼎、掃過魚紋瓷,最終停在了那幅冷門畫作上。畫作上殘陽似血,小舟行至江邊,看著遠方殘陽下如斷壁殘垣般的孤城。
好一幅悲涼景象。
“你的隊友很傷心。不過還好,比賽終於公平了。”藍樺站在他身邊,以不被旁人聽見的音量輕聲道,“這三件裡有一件是贗品,你想不想和我賭一賭,贗品是哪個?”
他見易晚不說話,於是又笑道:“易晚,彆清高了。來賭一下吧。你不是‘主角’,我也不是‘主角’。現在主角下場了,這才是屬於我們兩個普通人的公平競爭。這才是一個乾乾淨淨的世界——”
他吸了口空氣道:“來吧,易晚,告訴我,你覺得哪一件是真品?誠懇地告訴你,我也不知道答案。”
藍樺陶醉在自己的成就中。他臉上沉迷的表情與他在國外沉浸於葉子、飄飄欲仙時的神情並沒有兩樣。那是一種終於掌握了“無上權力”的痛快感。
他通過努力直擊薄絳的痛處,他乾掉了薄絳,維護了正義。這才是他為這場綜藝設計的劇本。這是他擁有“超能力”、始終壓他一頭的大哥也無法達成的劇本。
這才是他想要的結局。
可易晚沒有配合他的表演。
“我去個廁所。”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