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晚用新卡刷了一下。
“滴。”
需要的零食滾出來了。
他卻沒走,蹲在那裡捧著兩張卡,思考自己的卡刷不了的原因。
後麵那個人於是幫他把零食撿出來了,拿在手上,也沒催他。
居然就站在他身後等他。
風吹過婆娑樹影。易晚忽然發現,十月底還有桂花香。
“在這兒站了多久了,到底買不買東西啊?”有要買水的路人大聲吐槽。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後麵的人於是和路人道歉,順便伸出雙手把蹲在地上的蘑菇易晚端到旁邊一格去。路人嘀咕著又抱怨幾句,在看清兩個人的臉後,震懾道:“臥槽……”
後麵那人不好意思地對他笑笑,比了個小聲點的手勢。
然後他就在更多人圍過來前搬著易晚跑了。
“你剛剛有沒有看見啊?這兩個人好像關係很好的樣子……”
所有的流言蜚語都被甩在身後了。
他們在酒店的院子裡找到一個沒有人的去處。腳下有瓷白的磚,背後有墨綠的牆。白色的小花從樹梢上一朵朵垂下。
“嘩啦。”
易晚撕開包裝袋,抬頭時看見喻容時對他笑:“不請我吃嗎?”
好吧,那就請你吃。
兩人一人一捧薯片開始嚼。風吹過樹枝,一搖一晃的光影讓人很舒服。易晚說:“……好怪。”
“怎麼?”
“薯片好鹹。”
薯片好鹹。鹽粒細細碎碎,薯片表麵有粗糙的紋理,含在嘴裡軟化後,又有澱粉軟乎乎、濕淋淋的味道。
為什麼薯片會有這麼多味道呢。
為什麼以前從來沒有嘗出來過呢。
因為小時候摔倒在地上也不會疼哭,而被顧若朝大笑著說異常。因為在路上走著走著就會走神,所以對車喇叭的聲音和人們說話的聲音都沒有比對大小的衡量。
因為住在嬸嬸家,寄人籬下也沒有提出任何與食物有關的要求。所以味覺和嗅覺也好像不靈敏,或是沒必要。吃什麼、聞什麼都沒有明確的好惡。現在能想起來的兩種對於自己來說稍微特彆一點的食物,也隻有雞湯和橘子汽水而已。
可向來遲鈍的身體知覺像是被打開了一樣。易晚突然覺得薯片好鹹,而且他知道今天有風。
因為他聞到桂花的香氣了。
“很鹹嗎?”那個人也在嚼薯片,有點疑惑,“好像和平時的味道沒什麼兩樣。”
喻容時又抓了兩片薯片走。低頭看見易晚在專心致誌地嚼。
他突然也笑了。
如果在中學時能和易晚在同一個學校應該會很有意思吧?
就像少年易晚因為從不為外界改變自己、被認為遲鈍孤獨到與世界格格不入,少年喻容時不也在為了證明自己能被所有群體接納而努力打球麼。
以他那時看起來溫和驕傲,其實內心住著一個絮絮叨叨的麻煩老家夥的性格,一定會追著易晚到處走吧。
就像鯨魚,看起來是龐然大物,其實很溫柔。
如果那時候的少年喻容時遇見少年易晚,那種找不到歸屬感的感覺會消失很多吧?因為會從第一眼看見這個人的時候,就知道這裡是需要自己的地方。
“喻老師也來演戲嗎。”易晚說。
“不是,來參加真人秀。科學之戰。”喻容時說,“是不是忘記了我是副導演。”
易晚:“忘了。”
喻容時還能出來當副導演,說明藍光的事應該被他處理得不錯。
不過喻其琛呢。
“他還沒醒。他的母親來照顧他了。”喻容時有點黯然,握緊了拳頭,“我總覺得……”
即使沒有劇情,像我這樣的存在也總會給周圍的人帶來悲劇。
是因為我。
然後就被易晚用手指戳了一下。
“你好奇怪啊。”易晚雙眼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
“為什麼?”
因為不該存在你這樣的人。
擁有男主的“天賦”,本該享受最輕鬆幸福的人生,卻把自己弄得一身疲憊。
明明擁有不虧欠任何人的幸運,明明一直在往前走,卻像是一直在後退把世界讓給其他人,沒傷害任何人卻比任何人都滿懷愧疚。
明明可以成為“主角”,卻一直在嘗試往普通人的人群裡走。
他不像自己。易晚一直在往無人的地方逃,在為了更自由也更安靜的遠處掙脫生活。而喻容時一直在往人堆裡走。
他一直在試圖為自己的人生尋找一個意義。
……喻容時不會挺怕孤獨的吧?一個奇怪的想法在易晚的腦袋裡冒出。
喻容時在等待易晚的腦袋響應。可易晚隻是站起來,把垃圾袋扔掉。
“桂花開了啊。”易晚說。
“嗯。好香。”喻容時說。
他垂眸,看見易晚頂著小腦袋就往樓上走。他忽地笑笑,伸手抓了抓他的發尾:“你比我更奇怪。半斤八兩吧。小朋友。”
易晚45度角回頭:“不要再叫我小朋友了喻老師。再裝成熟你也變不成大人的。”
喻容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