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讀劇本(三章合一,一萬字)(2 / 2)

他突然又想到薄明絳。這個太子是個君子,又溫柔,如果不是生在這個年代,會是個很不錯的君主。

薄明絳囿於他溫吞的性格,沒有一統天下的決心。

曲韞搖了搖頭。

易晚:“呃。薄絳,你覺得薄明絳的性格溫吞嗎?”

薄絳:……

池寄夏也看他。薄絳總覺得池寄夏像是被什麼刺激到了,從剛才開始,池寄夏讀劇本都讀得非常認真。

他不知道池寄夏正在對係統說:“他們吵得那麼熱鬨,我也好想參與。所以,我正在努力以加入他們未來的爭吵。到時候,我也可以以他們的長輩的姿態進行發言了。”

係統:……

池寄夏:“不過他們的優秀,真是超越我的想象。”

“你也很優秀的,寄夏。”係統說。

係統沒有嘴巴,不過這一刻,它覺得如果自己有人物形象的話,應該是正在淺淺而又釋然地笑吧。

它發現它是真的很喜歡池寄夏。

它喜歡池寄夏神采飛揚的樣子,喜歡池寄夏談起戲時眼睛閃閃發光的樣子。它想池寄夏說得不對,它和他簽訂契約、陪在他身邊,從來不是因為憐憫。

因為池寄夏很可愛。

很優秀。

即使池寄夏從來沒有自我發現過。池寄夏說起演戲時,眼睛裡都是光啊。

原來它真正想要看到的,不過是池寄夏再次為了演戲露出真心的笑顏而已。

池寄夏:“可能這就是戲癡吧,唉。他們真厲害。”

你不也是嗎。係統想。

這樣一看,加入虹團確實給自己帶來了很多成長。放在過去,他會思考這些問題嗎?

不會啊!

這樣一想,池寄夏又快活起來了。

“原來這就是男團啊!互幫互助,一起成長……這就是男團成立的意義!”池寄夏喃喃道,“我們每個人富有多樣性的背景,都為這個男團注入了更多新鮮的血液!”

薄絳:……

池寄夏,你吼那麼大聲乾嘛,所有的憂鬱又被你吼走了。

“溫吞……”薄絳說,“這個很難說……”

易晚:“有道理,我看網上薄明絳的同人裡,他的屬性標注都不是溫吞受。”

薄絳:……

薄絳:…………

“同人是什麼?”薄絳難以遏製地叫出聲,“我是什麼?”

池寄夏加入討論:“不是你,是你爸是什麼!”

薄絳:“閉嘴吧!”

池寄夏:“閉嘴爸?我是易晚的爸!”

易晚沒有參與兩個相聲演員的演出,他舉起屏幕說:“溫潤受或者清冷攻或者傲嬌攻或者病嬌攻或者腹黑攻或者霸總攻……”

薄絳更茫然了:“這些形容詞是同義詞嗎?”

比如溫潤和霸總就不太能放在一起的樣子。

易晚:“同人是這樣的啦,根據攻/受/乙女向都有無數人設變種啦。百變薄薄。”

薄絳:……

他按著易晚的手機翻了翻,很快就漲紅了臉,且目瞪口呆:“這是他們對於曆史的……解讀?”

我為什麼在和我的臣子接吻?

我為什麼在和不認識的女人接吻?

我為什麼在和曲韞接吻?

我為什麼……

在和我的弟弟接吻?!

我不可能和我弟弟接吻的啊!

易晚:“我們先解讀劇本吧,不該給你看這個的……”

薄絳:……

易晚:“所以薄明絳會一統天下嗎?”

“……不知道。”薄絳最終淡淡道,“比起溫吞,不如說是自命清高吧。”

一個清高的人,是不會俯下身子來做事的。

也不會做出會引人口舌的、但力排眾議也要去做的事。

易晚:“嗯……清高,還有呢?”

“已經清高了,還能有什麼呢?”薄絳苦笑,“清高的人,什麼都沒有。”

易晚:“不一定,清高總比卑鄙來得光明。”

薄絳隻能回以翻書。

池寄夏心想這兩人到底在打什麼啞謎。他一邊想把兩人在晚上拉進自己的主場,一邊又覺得自己不能繼續依賴金手指。

這本就是他成長的目標,不是嗎?

不過易晚說的同人引發了他的思考。要不然拉進同人世界裡吧?

拉進同人世界不算演技作弊吧?

他正思考著,薄絳已經快速地翻過了曲韞在北國的發家史。

在北國發家沒那麼簡單。曲韞做了再多準備,也無法改變他是一個背後沒有母族的王子的事實。

可他很聰明。北國階級固化已久,新勢力蠢蠢欲動,想找一個帶頭人。老貴族們都會老的,年輕士卒們喜歡他。他們就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蠢貨。”薄絳輕聲道,“又或者,我才是蠢貨。”

曲韞怎麼會不明白呢。他想,一個人,想要馴服一群年輕的狼群?

越是年輕的人,越有爭搶肉塊的野心。

北國的蛋糕分完了,那麼曲韞要從哪裡找到肉、來喂飽這群他試圖拉攏的年輕一代?

戰爭。

隻有戰爭。

北邊是冰雪荒原,東邊是海,西邊是瘴氣,那麼他們還能去哪裡呢?

南邊啊。

當然是薄明絳在的南邊。

這一切都太過合理。合理得讓人悲憫,薄明絳不肯承認自己也在悲憫彆人——例如曲韞,他怎麼可能覺得曲韞可憐呢?這都是劇本,他不相信曲韞有高尚的理想,不是嗎?

他認為自己隻是在悲憫自己。

所以自然會有矛盾。同樣年輕的貴族子弟,甚至更加高傲,同樣擅長打仗,帶著他的隊伍前往南方,斬獲了大筆軍功。

因為他沒有顧忌。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可這就是北國需要的狼群啊!

感到被威脅的老貴族開始支持這名貴族子弟,同時對曲韞下手。從古至今,最好作筏子的地方就是忠誠度。

為什麼不殺。

為什麼不奇襲。

為什麼不搶。

你對周朝有感情,是也不是?

風頭被搶了一頭,即使他比他更優秀。曲韞的周朝心腹寬慰他,讚許他。曲韞揮彆他,獨自一人在桌前,用手掃掉了硯台。

他看著銅鏡中自己扭曲的臉。曲韞知道自己是為什麼憤怒。

不隻是為了被那名貴族子弟壓過一頭。

不隻是因為那些嘲諷和懷疑。

而是因為。

他不可否認在他的心裡,他非常想要喊出“奇襲”。

他要證明自己的功勳,他要超過後來居上的那人。他能做到,他是草原上最強壯的頭狼!

那些周朝人在他的眼裡變得模糊了。他忽然突兀地想起來了。

幼時在周朝國都時,他被那些周朝的貴族子弟欺淩過,不是嗎?

青年時在周朝流浪,他差點被那對夫妻剁掉當做肉吃,不是嗎?

後來遇到薄明絳……眾人心中如明月般的太子,他竟然也沒認出自己,不是嗎?

周朝對他有這麼多的錯處,他為了更偉大的利益,造成這麼一點犧牲,又能有什麼問題呢?

通向光榮的路上,總是要有留學和犧牲的嘛!

對於那時的曲韞來說,那隻是一閃而過的妄念。

隻是後來,這種麵臨“妄念”和抉擇的時刻,越來越多了。

曲韞告訴自己不該這麼做。那些從周朝跑來追隨他的心腹或護衛們為他舍生忘死,為他的這份仁慈竭儘全力。他們相信肯為了周朝的百姓搶奪賑災糧食、險些入獄的北國皇子不會是一個壞人。

可漸漸的,在重重壓力之下,他麵對那些周朝心腹們的讚許與寬慰,隻感到疲憊。

甚至是厭煩。

他們就像綁住他的枷鎖,讓他喘不過氣來。

“……狼不能嘗過血,一旦嘗過血的味道,就再也不是狗了。”

薄絳輕聲道。

看劇本的池寄夏:“你罵曲韞是狗啊,這麼恨啊我的寶寶。”

薄絳:……

易晚看出來池寄夏知道薄絳是在說曲韞因為權力膨脹了,不過池寄夏還是想逗薄絳玩一下。

他低頭看了一眼薄絳的腳踝。

其實易晚一直在竭力忍耐從這張桌子上跑掉的衝動。

因為他看見那無色的絲線,正纏住薄絳的腳踝。

其中幾根在腳踝周圍張牙舞爪,像是一朵想要進食的深海海葵。

他並攏了腳踝,竭力讓自己不會碰到它們。

於是一層又一層無需贅述的壓力之下,故事的轉折來了。

起初,是一場戰役中,他的一名從周朝帶來的侍衛偷偷地往家裡捎了信。

曲韞知道信裡什麼都沒有,也知道軍中一些北國人對那侍衛不滿已久,隻是尋個筏子折磨人。

但他也知道。

這名侍衛在周朝是最後加入他們的。他沉默寡言,獨來獨往,和其他的周朝人的關係都不怎麼好。

隨行的隻有一名周朝心腹。但他知道茲事體大,不敢妄自發言。

於是曲韞說:“把他帶下去。”

發作。

然後說。

“發動突襲。”

曲韞從來不知道這四個字居然能讓人那麼爽,爽過世上一切高/潮,像是火焰終於從冰冷的鐵管中噴射而出。他擁有騎兵組成的洪流,擁有千軍萬馬,現在他終於能用這件事當由頭,作為開始,向周朝進發了。

然後他沒有拍周朝心腹的肩膀,他知道,這時絕不能拍。

他要讓他愧疚,讓他以為是那名“背叛”的周朝侍衛導致的這個後果。他足夠冷臉,他們才會更加不安。

一群不安的人是沒有任何戰鬥力的。

他不會讓任何人知道:他早就想開出這一槍了。

而開/槍的感覺。

爽極了。

可那還不夠。

“我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們那最偉大的夢想啊。”他告訴自己,“沒有足夠強大的權力,怎麼能夠實現自己想要達成的理想現實呢?”

他覺得自己的想法對極了。

……

再然後,便是順理成章的故事。是曲韞的人生,也是整個世代的曆史。

欲/望的開啟如多米諾骨牌,推倒第一張,就再也沒有停下來的道理。

如果一個人今天可以為了“夢想”“正義”獻出一件事,那麼就永不會有這份“奉獻”停下來的那一天。為了積攢實現正義的資本,曲韞做了很多事。

能力越大,困難也越大。北國貴族集團之間的矛盾依然尖銳,北國的百姓依然需要拯救,他們需要水草,需要米田,需要四季如春的天氣和冬季溫暖的不凍港。邊境的戰爭從來沒有停息過。

曲韞偶爾聽說過薄明絳的一些事。他知道他是一個很好的太子。

正是因此,他必須死。

薄明絳的死也是為了“正義”需要付出的代價。

如果他不夠好,他倒是可以放過他……就像放過他的三弟一樣。

可他儘量不去想這件事。那時他還沒有意識到薄明絳的死對於他會是什麼意義。“發動突襲”四個字喊了太多遍,就連“燒殺搶奪”也變成了一個麻木的術語。

沒辦法,沒有補給線,哪有勝利的戰爭?周朝國土那麼大,隻靠自己,北國怎麼把軍糧運輸到周朝王都?

所以這都是為了“正義”的權宜之計。

距離皇城遙遠的城市們潰不成軍。薄明絳能力再強,也不能在短暫時間裡挽回一個徹底腐朽的、舊勢力盤根錯節的帝國。曲韞進攻得沒費什麼力氣,他甚至管束自己的兵士,讓他們彆為難那些老百姓。

要殺就殺那些有錢的富戶或官員。

越靠近皇城抵抗越強。再後來誰輸給誰、誰殺過誰,已經寫成一本厚厚的血債了。所以各種各樣的“複仇”,也就“情有可原”了。

與狼共舞就是這樣。

終於,赤地千裡,他們來到了皇城之下。

曲韞少年時曾經居住的地方。

曲韞眺望遠處的皇城,黑雲壓城城欲摧。幼時他來到這裡時覺得這裡很大,如今看來,還是一樣的雄偉。隻是這座帝國老了。

老了的東西,就不該存在了。

而他的遠大夢想,他的藍圖,他秉承的天下無餓殍的正義,就將以這座城為中心進行實踐!

他知道自己的手下們很興奮、也很憤怒。這座城的頑強抵抗超出了他們的想象。熱油、滾石、木樁,日日夜夜,護城河的水也被燒得沸騰冒泡。曲韞在皇城外見過他少年時的好友薄明遠一麵——這是最後一麵了。在他於周朝內流亡、乃至戰爭還沒發生時,他們還見過好多麵。這次薄明遠控製不住自己。他高聲怒吼,問他自己之前給他泄露的消息是不是幫助了他的周朝的進攻,又問他到底是借了誰的令牌把他騙到郊外的。

曲韞知道薄明遠是個醉心書畫的君子,比他的兄長還單純。是以厭惡恃強淩弱的他才秉承著心中正義把身為質子的他放了出去……或許也還有一點情愫。他不會告訴他那令牌是他的三弟薄明越拿來的。真奇怪,薄明遠和薄明絳居然會有那麼一個貪生怕死的弟弟。

他隻說,看在年少時你曾救我一命的份上,我會讓你在新朝建立後,也能安享生活。

其他的他沒說。

比如薄明絳。曲韞敬佩他,正是因此,他死得越早越好。他早已經安插了細作進皇城,就連薄明越也在幫他動搖薄明絳的心情。

如今已經是十麵埋伏。

薄明絳看起來是正義,可他不符合他的正義。所以隻能死去。若是薄明絳沒那麼優秀……那就好了。

但他的死亡會帶來更好的未來!這是為了夢想應做出的犧牲!

薄明遠還在怒吼。曲韞卻突兀地想起,其實那組織抵抗的太子不知道,他也曾見過他一麵。

他忽然覺得,在攻入薄家王城之前,他還想和薄明絳再見一麵。

再說一句話。

即使在他的劇本裡,已經寫好了薄明絳必死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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