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沒能讀完薄絳出場的劇本。因為劉哥來了,並勒令他們出門營業。
“製片人,導演、監製,還有幾個投資商都到了。大家打算今晚先聚一場。”劉哥像趕鴨似的把幾個人分彆從自己的位置上趕起來,“都把自己收拾乾淨點、清爽點,年紀大的人不喜歡花花綠綠的。給他們留下好印象對咱們團來說隻有好處,沒有壞處啊!”
“劉哥,你就這樣趕萬千少女的夢中人……”池寄夏不情不願地被劉哥從椅子上趕了下來。
安也霖抱著手一副被惡心到了的樣子。幾個人各自回自己的房間裡去換衣服。易晚走到一半,卻問劉哥道:“劉哥,彆寒哥和我們一起去嗎?”
劉哥:“額,小丁……小丁在劇裡沒角色是吧?”
也不唱歌。
這下就有點尷尬。帶上吧顯得有點兒恃寵而驕,不帶上又顯得有些不圓滿。
丁彆寒卻是鬆了口氣。他本來就不太愛和人接觸,於是言簡意賅:“你們去,留我一個人就可以。”
一個人真好……
“不行,就讓丁彆寒一起去唄。”池寄夏從背後搭上了……易晚的肩膀,並抖了抖眉毛,“咱們IRIS5一個都不能少,對吧?”
易晚被池寄夏壓著肩膀,麵無表情道:“我覺得丁哥應該不太想去……呃呃……”
池寄夏一肘子把易晚的脖子勒住了。易晚持續麵無表情,但窒息“呃呃”。
“丁彆寒隻是在用堅強的外表偽裝自己,我都懂。‘如果不想被彆人拒絕的話,就自己先一步說出拒絕自己的話吧!’”池寄夏把嘴唇埋在易晚耳邊小聲說,“易晚,我們不能把丁彆寒一個人留在家裡。”
易晚:“額呃呃呃……”
我覺得可以的。
丁彆寒說:“我真的不用……”
池寄夏魅力一笑:“雖然傲嬌是萌屬性,但在大家都是熟人的情況下就不用再口是心非啦!”
……誰TM和你是熟人啊!!
一心想要轉移鬼頭的丁彆寒被池寄夏推進了房間,池寄夏順手還把一臉鬱鬱的薄絳從房間裡拉了出來。薄絳忙著鬱鬱也忍不住橫了他一眼:“……我還沒打完領帶。”
池寄夏:“領帶打不完就出來再打,丁彆寒要換衣服呢。”
薄絳:“丁彆寒換衣服我就不能打領帶?”
“出個門都要吵鬨三十分鐘……”安也霖不耐煩地用手指堵住兩邊耳朵。
易晚推開門說:“小霖你的五個快遞上門了哦……”
一片雞飛狗跳之後,劉哥終於能推著五個大麻煩出門了,順便也推走了五個總裁送來的狗腿子們。
晚上的聚會是冷餐會的形式。幾個圓桌上放著食物甜品和酒,人人都在站著社交。
劉哥環顧四周金碧輝煌,自覺鬥誌昂然。○雲,○化騰,紮克伯格,蓋茨比在他身上靈魂附體……恍惚間,他又想起了剛入行時的崢嶸歲月。
如今,他已經是在行業中沉浮半生的老人了!跟在他身邊的則是五隻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菜雞。現在,是他向他們進行傳承的時間!
池寄夏:“好多人耶。”
薄絳:沉默。
安也霖:不耐煩地扯領帶。
丁彆寒:沉默。
劉哥:“知道聚餐是為了什麼麼?要聚的不是餐,而是人脈。混這個圈子,你們以為社交媒體上那幾千萬粉絲就夠了?銷量賬麵上那幾千萬銷量就夠了?沒有人脈,你們找誰去弄生產線?沒有人脈,你們從哪兒保證光碟運用了最好的技術?沒有人脈,你們要怎麼鋪貨,怎麼做地推,怎麼聯係路演?在你們看不見的地方,處處都是人脈。”
“你看那個綠色的小蛋糕怎麼樣?”
“不好意思,我不喝酒……”
“身為男團,光發專輯就夠了嗎?演電視劇,怎麼知道哪部電視劇製作班底靠譜?怎麼在備案出來前先占好適合角色的坑?綜藝,怎麼提前知道哪部綜藝好、哪部綜藝可能有版權問題?明星自己做事沒辦法麵麵俱到,好的人脈關係,能給你的發展圈子做一個初篩……”
“這個藍色的蛋糕居然是蔓越莓芯的,好惡心……”
“不吃就不要隨便拿叉子去戳人家的蛋糕啊喂!”
“啊,紫紅色的黏糊糊的液體流出來了……真惡心……”
“想不到薄絳也會用這麼生無可戀的語氣說出這種話來。”
“算了……丁彆寒,你應該能忍受把它吃下……吧?”
“不要把什麼垃圾都給隊友吃啊……!!”
“而且,今天參加聚餐的人都是行業內有名有姓的大腕。”劉哥忍無可忍,頭頂上青筋條條暴起,“《表裡山河》的導演姓葉,央視背景,年近六十,執導過的大製作數不勝數,順應時代拍賣座的商業片也不是第一次。站他旁邊的是監製,姓周,履曆……監製過……大熱劇……收視……還有那位是鄭製片人,《XX傳奇》、《XX天》、《XXXX》,都是由他出品的……我說,你們五個……”
易晚端著盤子:“我什麼都沒做……”
除了拯救隊友留下來的麻煩。
劉哥:“彆以為我沒看到你剛剛正試圖把池寄夏弄壞的蛋糕塞進丁彆寒的嘴裡啊!!”
為了今天的聚會,安也雲特意穿了身白西裝。白色修身外套,同色的垂墜感長褲,搭配黑色剪裁感V領襯衫,一套搭配下來清秀文雅而不失莊重。
他看向鏡子裡的自己,一眼又一眼,確認自己裝束是否合規,就好像自己的體內還會隨時出現另一個靈魂似的。
從那場生日宴會後,他就染上了這樣的怪癖。
陸北墨回頭看了他一眼。安也雲握住他的手,小聲道:“北墨,謝謝你帶我去你家旗下的商店挑衣服。”
“一身衣服而已。”陸北墨說。
安也雲說:“要緊的不是衣服。是你為我挑選搭配的時尚品味和心意。”
陸北墨於是笑了。奢侈品集團的貴公子即使笑起來也是很矜持的,隻在抿成一條線的嘴角處往上勾一個弧度。他揚揚下巴,帶著點養尊處優之人特有的高傲:“帶你來這裡認認人。”
安也雲:“北墨,我怎麼敢再麻煩你……”
“因為我要的不是你黯淡在誰的光芒之下。我要你做你自己,在你的舞台上發光發亮。”陸北墨說。
安也雲很是感動。
作為奢侈品集團的未來繼承人,陸北墨從小浸淫在此界,認識的人也比誰都多。他給自己和安也雲各拿了一杯香檳,將幾個人物一一指點過去。
剛指點過去就看見一片熱鬨。
熱鬨中心是五個年輕人……同他們站在一起,原本在奉承陸北墨的幾個路人隨他們一起轉過頭去,也看呆了。
這五個人簡直是春花秋月,各有所長啊!
站在左邊的青年A纖瘦到有些不健康,但精致,眉梢眼角都透著點不耐煩,卻因而顯得更加驕傲動人。若是有喜歡帶著點叛逆氣息的哥特美人的,選這個戴銀色耳釘、穿酒紅襯衫的青年準沒錯。
隻是這個美人如今正滿手青筋突起,支撐著一盤詭異的、即將從桌邊滑下的綠色蛋糕……
如果青年A的氣質是哥特朋克,站在他右邊的青年的氣質就是與他截然相反的古典美。古典美人的皮膚像瓷器,卻給人帶來觸手即碎的錯覺,水墨暈染風的外衫像是接了一抹天青色的煙雨。他看起來身體不太好,微微蹙著眉的模樣讓人甚至想到西子捧心……
哦不,不是煙雨,而是蹭到了一塊綠色的蛋糕。
青年C又是另一種類型的美男子。青年C的長相絕對精致,是絕對風流多情、又絕對浪漫的美麗。比起A和B,他更像是會捧著一束鮮花,在畫報裡的巴黎塞納河畔一邊散步、一邊唱著歌灑下花束的美少年。隻要他不開口,應該會有很多詩人畫家願意以他為原型創作藝術作品……
“哈哈哈哈……”
隻要他不開口。
青年D比其餘四人都高,氣質冷峻,比起鐵塔更像藏地雪山。他的五官也像綿延的山峰一般立體,眼珠顏色卻很淺。活脫脫一個不苟言笑的酷哥。
如果他沒有捧著一塊藍皮紫心還在爆漿的蔓越莓蛋糕的話。
而第五人……第五人看不到。
他被擠在四個人中間,整個人都被遮得嚴嚴實實,除了一隻雪白纖細的手腕外旁人什麼也看不見。
安也雲一看到第五人的手腕,心裡就突突地跳。他還沒忘記自己的生日宴會上曾發生過的事。
那段將他的一切醜態都攝錄於其中的假視頻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安也雲從小就生活在安家。
從小到大,安也雲一直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運的人。安家是社會名流。他的父親事業有成,他的母親美麗溫柔,他的哥哥不苟言笑,卻唯獨對他嗬護備至。這個世界是他的糖果盒,而他是安家最受寵愛的小兒子。他不需要努力不需要爭取,就理所應當得到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
他不需要優異的成績,因為他的大哥會在十八歲後替這個家打理家業。他也不需要遠大的夢想:他想要的任何榮譽,身邊的人都可以為他雙手奉上。
喜歡繪畫?他的母親會為他請來最好也最貧窮的畫手。畫手將畫技和創意出售給他。他一筆筆臨摹畫手的作品獲得獎杯,畫手也得到一筆錢實現雙贏。
喜歡慈善?他的父親會為他規劃最輕鬆的慈善旅行。他坐著小汽車在山野裡穿行,車內裝滿多彩的糖果和粉色藍色的鉛筆盒。山區的孩子們追逐汽車,他把糖果禮包一個個地從車窗裡扔出去,捧著臉暢想小孩們會有一場甜蜜的夢。
喜歡傅總?那更簡單。誰會不接受一位天真無邪、又出身高貴的美麗妻子呢?
安也雲會定期去城郊的福利院發放糖果。他喜歡吃巧克力,自然而然地覺得福利院裡的孤兒們也會喜歡吃。院長感念安家的資助,每次都會拍攝天真善良的小公子安也雲和受到資助的小孤兒們的合照。照片每個小孩的嘴裡都塞滿巧克力,他們嘟著嘴,展現自己對這份甜蜜饋贈的熱愛。安也雲則頭戴小皇冠站在孩子們中間。有時候院長對這份宣傳照片不滿意,就會請求安也雲換不同姿勢拍很多張。
畢竟誰不喜歡頭戴皇冠的漂亮小天使呢?小天使當然是被拍得越漂亮越好。
至於那些含著滿嘴巧克力的孩子們,就繼續去當小天使的陪襯吧——誰會喜歡麵黃肌瘦的背景板呢。
後來安也雲迷戀傅總。他帶著家裡的保鏢和青梅竹馬的方總,跟著傅總出入傅總喜歡的酒吧。酒吧煙霧繚繞,安也雲被嗆得連連咳嗽。方總一邊替他倒水,一邊頗有幾分不平地說:“會出入這個酒吧的,絕對沒什麼好人。尤其是身上有紋身的。”
安也雲也是這樣想的,隻是他嘴上從來不說任何壞話。
酒吧的舞台邊上站著那個手臂上有紋身的人。是個少年,戴銀色耳釘,染著酒紅頭發,很瘦,手臂上彎彎曲曲紋了一片骷髏與玫瑰花叢。他背著一個比他還高的吉他,漫不經心地推開了旁邊人遞給他的煙,然後就上去唱。
“我們不愛看小男孩的獨唱。”有人在底下喊,“嘿!來點漂亮的小夥子或者女人!”
酒桌旁一片冷嘲和譏笑。安也雲縮了縮脖子,小方總也說:“也雲你看,來這種地方就要受這種委屈……”
然後他們就瞧見舞台上的人對著舞台下的觀眾們比了個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