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絕戀》劇組宣布暫停錄製了。”
一大早,Iris5的五名成員圍坐用早餐,並聽見劉哥帶來了這個重磅消息。
劉哥:……
這五個人的臉上怎麼一點震驚神色都沒有。
他懷疑地環視一圈,最終目標落點在看起來最老實的易晚上。易晚用餐刀切著飯團,用一種仿佛在模仿電視劇裡人物反應的語氣,精神不足地道:“啊,好震驚……”
劉哥:稍感欣慰。
易晚:“我以為他們還可以多堅持一點時間的。”
劉哥:……
“總覺得你們這個一開始還讓我懷疑‘完全沒有團魂’的男團,好像從某一天開始,變成‘不知不覺間把我排除在外’了啊。”劉哥吐槽道。
池寄夏說:“劉哥,你傷心嗎?”
劉哥說:“怎麼會,又不會影響到我的提成。”
全世界最冷漠的劉哥繼續介紹《北周絕戀》的狀態:“據說,《北周絕戀》的停止拍攝與拍攝現場如今頻頻發生的靈異事件有關。而且,除此之外,《太子》的作者也向《北周絕戀》的原作者正式提起了訴訟……”
?
池寄夏問:“這個訴訟和這部劇有什麼關係?”
原來是這樣的。
《太子》一文是末代北周同人圈的鎮圈神文之一。文中描述與了曲韞薄明遠兩個人從少年相知到中年分崩離析的全過程,也在圈中帶起了三角(即曲韞x薄明遠,曲韞x薄明絳,薄家兄弟)狂潮。這篇同人文在正文部分對薄明越這個小人極儘嘲諷,結局則是在精神上成全了薄家二兄弟,並狠狠地嘲諷了曲韞。
於是《北周絕戀》的作者作為薄明越粉,在這篇鎮圈神文上打好了自己的框架。她在中處處隱射《太子》,貶低《太子》的價值觀,甚至融合了其中許多情節——隻是讓她的主角薄明越做出了另一個方向的行動、造成了另一個方向的發展,順便還讓曲韞當了自己文裡的主角的攻。《北周絕戀》還降智了原作中兩個最出彩的主角,用來給自己的主角墊底。
池寄夏等人是娛樂圈裡的,對這件事不太清楚。但《北周絕戀》抄襲還拉踩《太子》一事在同人圈裡,可謂是相當出名的了。
池寄夏愣了愣:“所以之前《太子》沒告《北周絕戀》嗎?”
劉哥:“《太子》是一篇非盈利的同人文。作者哪裡有這個錢和這個時間去告《北周絕戀》的作者呢?不過前幾天,《太子》的作者說自己收到了一些來自讀者的幫助,所以決定使用法律進行反擊了。嗬嗬……看來還有彆的人也不希望《北周絕戀》播出。”
啊這。
易晚眨了眨眼睛,他好像知道是誰乾的這件事了。
“沒辦法,對麵劇組老是打擾我們拍攝。也隻能用一點小小的手段了。”喻容時在電話裡說,“我可不想讓其他人覺得有喻容時在的節目組是好欺負的。”
易晚:“哦。”
喻容時說:“曲韞的演員鬨著今天就要走。《北周絕戀》劇組大概就在今天解散了。想過來看看嗎?”
易晚說:“你是想問‘想過來看看你嗎’?”
喻容時:“嗯哼,我確實是想這麼說。”行吧。
而且也可以帶上薄絳。也是時候該讓兩兄弟重逢了。易晚看向薄絳。
……隻是薄絳很奇怪地,依舊表現著他不想靠近長春府的態度。
兄弟重逢,難道不是令人開心的事情嗎?
早飯一過,虹團五人奔赴各自的戰場。保姆車駛近《表裡山河》劇組,池寄夏叮囑薄絳道:“你今天能忍就忍一點吧,彆像昨天一樣再和鐘老他們發生衝突了。”
薄絳坐在他旁邊,表情不怎麼好。池寄夏也感歎了一句:“怎麼回事呢,這個薄九不就是個擔當偶像劇戲份的角色嗎?而且你演得也不是不行。怎麼這回,他們老在那裡挑三揀四?”
“誰知道呢。”薄絳不冷不熱地道。
易晚覺得薄絳肯定知道。這後麵不都是那個梁院長在搞鬼嗎。
梁院長在劇組裡郵件電話不斷。出門一邊休假一邊抓緊學院事務大權,除這些時候之外,倒是完全進入了休假狀態。休假狀態的他和劇組裡的幾名老人混得不錯,包括鐘老在內。幾個人於是對薄絳的學業狀態頗有微詞。
當然,薄絳想做什麼,也是他的個人選擇。隻是一點微詞,一點偏見,就能帶來一大堆蝴蝶效應。
比如對薄絳演技的熱情關注與相對苛刻。
薄絳的戲份是從前天開始的。池寄夏的戲份光榮殺青,易晚的戲份還剩戰爭戲的最後幾場。考慮到戰爭場麵的麻煩布置,易晚的這幾場戲份會在虹團在《表裡山河》的最後一周集中拍攝。所以,現在就輪到了薄絳。
老實說,兩人一開始對薄絳的表現是比較擔心的。考慮到薄絳的表演經驗,還有近期雖然稍微好轉,但也好轉得不那麼徹底的精神狀態。
但薄絳的表現意外地還可以,遠超一般的新人演員的平均線。除此之外,他還很認真——認真向導演、池寄夏,甚至是易晚請教,每一個細節都寫在小本子上。
易晚問他:“你看起來還是不怎麼喜歡演戲。可你和以前不一樣了。”
居然會這麼認真,好像認可自己是此世間的一員一樣。
“但稍微可以忍耐了。”薄絳說,“既然來了,就做點事情吧。”
“看起來精神狀態好轉了啊。”池寄夏湊過來搭他的肩膀,“隊長。”
隻是專家們一直不怎麼滿意。連帶著導演,也漸漸被影響,減少了對新人的容錯率。
比如今天。
“卡!”葉導喊著,“停一下。”
他對薄絳說:“薄絳,你先休息一下,再想想吧。”
重拍十幾次,在這三天裡,並不少見。
說實話,薄絳很沮喪,也很厭煩。
“你在領悟一下吧。”葉導對他說,“薄九是一條野狗,而不是一個貴公子。野狗知道麼?躺在泥水坑裡,滿身泥水,很狼狽,沒機會,也知道自己很狼狽。然後還是要咧開牙齦流膿的嘴巴,也要做出凶狠攻擊的姿態。你太端著了你知道麼,薄絳?”
還有鐘老在後麵輕輕搖頭。
“明明在學業上更有天賦,在演戲上也沒什麼天才。怎麼就……”
煩死了。
這種所謂的好意煩死了。
指手畫腳。薄絳隻能坐回旁邊的椅子上,連累和他對戲的秦雪心也要重拍。秦雪心坐在他身邊,用汗巾擦臉,對他“喂”了一聲。
他轉過頭去。
“你是第一次演戲是吧?沒事,重拍就是了。”她說,“我不急的。”
出人意料的溫柔。
“這算什麼,人設的一部分嗎。”薄絳說。
“人設”兩字不言而喻,當然是指秦雪心扮演“女主”的如今。
秦雪心:“吃槍子了你?安慰你你還懟我?算了,誰讓你是大少爺,本小姐不和你計較。”
女人忿忿地用汗巾擦了一把脖子,語氣又放軟了:“算了。你第一次演戲,受挫折亂發脾氣正常。以前我也像你一樣愛發脾氣呢。”
薄絳有點意外。他沉默著不說話,秦雪心和他印象裡那個在薄家攀龍附鳳的女人確實不一樣。
‘她和你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就像光和暗的對照一樣,如果你想不到在這個世界上繼續活下去的理由,你應該去看看她。’
易晚的話言猶在耳。
秦雪心又把錄像拿給他看,道:“你看下這段,看到這裡沒有?你下巴仰得太高,被人踢膝蓋要跪下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這不對,你應該表情更屈辱一點的。而且你內心應該是明知道對方的地位高於自己,你不是貴族子弟,他才是……欸,薄絳,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有過狼狽的時候?”
薄絳愣了一下,道:“狼狽的時候?”
有的吧。
國破家亡時……還不算狼狽麼?
“不是那種外界環境上的狼狽。而是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去受委屈,去暫時屈服於什麼東西,一直努力,看不見出路,還要繼續往前走的時候。”秦雪心歎氣道,“你一看就是天之驕子,沒有過這種時候吧?”
……
就像他沒有接受副官的提議,沒有選擇活下來反抗,而是選擇跳下城牆。
……在那之前,他已經用自己的死亡終結了這一切。
薄絳輕輕地搖頭。他忽然道:“難道你有?”
他沒有忽略秦雪心眼中一閃而過的難過。
“……那當然,我從小就是從泥水裡爬起來的。”她說,“我以前的名字你知道吧?因為沒有學籍,我沒辦法參加高考。在參加選秀之前,我幾乎想不到我還有哪一條出路。所以對於那時候的我來說,我非出道不可,非成功不可。否則,我會回到泥水裡去。”
我也沒辦法帶走一個秦念子。
孤注一擲,命懸一線的感覺。薄絳說:“如果沒有成功呢?”
秦雪心說:“我沒有想過……那就隻能找其他的路了吧。用其他的辦法,掙紮著活下去。”
薄絳看著秦雪心的小助理往這邊走來,手裡拿著保溫瓶。他低聲道:“即使那種生活會讓你覺得看不到希望,甚至比秦念子最糟糕時還糟,痛苦得快要活不下去?”
“那有什麼辦法。我不信,我在所有比賽裡都會輸。輸了這一場,還有下一場,總會有一場比賽屬於我。而且這條命是我自己的,誰都不能逼我放棄它。就算我在彆的人的眼裡再難看也好,就算本來就沒有希望也好……退了那一步,才是真的輸了,輸給我自己。”
薄絳沉默了。
他心裡忽然地動了一動。他之前一直知道,這個女孩看起來淺薄、沒有學識,可在這方麵,她遠比他厲害。
她遠比他懂的更多。這是他曾經自詡精通四書五經,卻始終沒能學習到的東西。就像這人世間還有許多學問,他根本不明白。
“……你讓我很受啟發。”秦雪心原本沒期待薄絳的回複,可薄絳卻開口了,“謝謝你,秦姐。”
……這小弟弟居然管她叫秦姐了?!
“而且你現在看起來,也比平時的樣子開心多了。”薄絳道,“我之前以為你……後來,又以為你很沉默。直到你說起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