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謝連城這個角度看過去, 秦汐乖巧地坐在沙發上。
微微仰著頭, 小巧的下頜被吳希彥捏著。
白皙的臉頰一片緋紅, 長長的睫毛輕輕顫抖著, 垂下, 也遮不住她眉梢眼角的笑意。
謝連城心中翻江倒海,讓他整個人都僵在了門口。
他也曾見過這樣的秦汐。
那天宴會上,他喝得有點多。
秦汐站在露台上。
月色和路燈的光交織在她臉上,仿佛為她的臉鍍上了一層柔光。
當時秦汐也喝了點酒, 臉頰就和現在一樣,如桃花花瓣一樣可愛。
她也這樣抬著頭看著自己, 隻是眼睛裡沒有這樣的星星在閃。
謝連城恍惚著, 身體都搖晃了下。
他連忙伸手扶著門。
雖然上次一起吃飯的時候,已經從秦汐的態度中看出來, 她對吳希彥是不一樣。
但是真正看到這樣的場景, 他還是覺得自己完全接受不了。
明明那天他們已經什麼都說開,可以……
“秦汐。”謝連城閉了閉眼睛, 看著緩緩站直身體的吳希彥,“你……你們……”
他張張嘴, 嗓子又乾又啞,連聲音都變得沙啞:“你們什麼時候……”
“謝老師。”秦汐站起來。
她已經恢複從容,平靜地看著謝連城。
目光清亮明潤,垂在身側的手輕輕晃了晃, 便被吳希彥握在手中。
溫暖一下包圍秦汐。
她轉頭朝吳希彥笑笑, 然後對謝連城說道:“謝老師找吳師兄有事嗎?”
她問:“我們可以先聊幾句嗎?”
謝連城怔了下, 點點頭。
他先轉身朝走廊儘頭走去。
秦汐對吳希彥笑笑,也跟了上去。
二樓右邊有他們的休息室。
左邊就是洗手間更衣室等。
謝連城一直走到儘頭才停下來。
他轉身看著秦汐,目光複雜:“想說什麼?”
“吳師兄什麼都不知道。現在不知道,我希望將來也不會知道。”秦汐淡淡說道。
“什麼都不知道?”謝連城似乎沒懂秦汐的意思。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嗬——”
“放心。”他說:“我什麼都不會說。”
“謝謝老師。”秦汐若無其事地點點頭。
“那我就不打擾老師了。”她轉身要走。
謝連城卻叫住她。
他有些煩躁地看著麵前雲淡風輕的女孩。
這段時間謝氏和洛氏鬥得越來越厲害,雖然早就知道和洛斐之間遲早會有這樣一戰。
但是重生之後,謝連城的目的根本不在和洛斐的鬥上麵。
他有更重要的事想做,卻始終被拖住了腳步。
“秦汐。”謝連城又叫了秦汐一聲。
他皺眉:“那天我已經說過……”
“人力有時窮是沒錯。”秦汐垂眼,淡淡打斷了他,“但是你我都能發生這樣的事,又有什麼是不可能呢?”
她好像壓根沒打算聽謝連城說下去,又朝他擺擺手,轉身就朝辦公室方向走去。
“秦汐。”謝連城又一次叫住她。
這次秦汐連轉身都沒有,隻留給他一個背影。
“還有事嗎?謝老師。”
“你……”謝連城張張嘴。
他都不知道自己想問什麼,就是這樣看著秦汐。
為什麼不恨自己?
難道真的一點怨都沒有嗎?
到底有沒有……
可是這些話,他上次就沒能問出口。
剛剛看到秦汐和吳希彥接吻那一幕,這些被壓在心底的問題好像又翻湧而上。
謝連城張了張嘴,想問,但終究還是什麼都沒問。
秦汐似乎輕輕揚了揚唇角。
她重新邁步朝前走去。
她了解洛斐,其實也很了解謝連城。
如果說洛斐是為了目的可以不折手段的狠人。
那麼謝連城……
他是一個驕傲滲透到骨子裡的人。
這個男子,出身優渥,家族富可敵國。
真正含著金湯匙長大。
他受寵,又是謝家這一輩,他父母唯一的兒子。
從小到大就算在學習上接受了最嚴苛精心的教育,但真正是被寵著長大的。
所以謝連城紳士,優雅,才華橫溢……
也足夠驕傲。
謝連城和蘇染感情最好的時候,兩人起了爭執。
蘇染憤然出國繼續學業,可以三年不回國一次。
她不和謝連城聯係,謝連城同樣可以完全不和她聯係。
表麵上,他是忙著自己新公司的事務。
畢竟創業初期,發展前期,即使天才如謝連城,也步步荊棘。
所以他沒時間聯係蘇染。
可是再忙,隻要願意,怎麼可能擠不出時間。
秦汐微微眯起眼睛。
吳希彥也很忙啊。
他忙碌起來的時候,一天隻能睡兩三個小時。
守在實驗室幾乎寸步不離。
但是他總要吃飯吧。
他還是會抓緊時間,給秦汐一個電話或者一則短消息。
但是謝連城不會。
蘇染絕,他可以比她更狠心絕情。
蘇染不回國,他也不會去找她。
蘇染不聯係,那麼他也可以不聯係她。
這已經是他放在心上,最重視的人。
但也及不上他的驕傲重要。
秦汐後來真的想過。
她和謝連城之間的關係,真的是謝連城主動的啊。
不管他是不是喝多了,但總是他主動親吻了她。
是他邀請她去半山的餐廳。
然後就因為蘇染回來了。
他就可以一個字不解釋,失約,冷落,遠離……
秦汐皺眉。
相比起來,那個因為過年邀約失約,急匆匆回來,結結巴巴和自己解釋,他不是故意失約,而是因為媽媽出事了的吳希彥。
要可愛多了啊。
她唇角輕揚,果然想到謝連城就不會愉快。
而想到吳師兄,心中就充滿了甜蜜和溫暖。
“秦汐。”謝連城喃喃又叫了秦汐一聲。
隻是這一次他聲音太小,對方連腳步都未曾停下,更不用說向他轉身。
她轉身進了辦公室,很快背著雙肩包出來。
吳希彥將她送到電梯口,看著她下樓。
謝連城還能聽到秦汐的笑聲,嬌軟甜美的聲音傳來,如春風拂過他的耳朵。
他垂在身側的手指輕輕彎了彎。
然後就看到吳希彥朝他走了過來。
“我想我上次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吳希彥語氣倒是沒什麼不耐煩。
他就是淡淡地認真重申自己的決定。
交待完,轉身就要回辦公室。
“你……”謝連城突然叫住他,“不想知道秦汐剛才和我聊了什麼嗎?”
“她想告訴我的時候,自然會說。”吳希彥頭也不回地說道:“我如果想知道,也會去問她。”
“我們專業有個原則。”他想了想,又說。
“什麼?”謝連城下意識地問道。
“患者親自說的,和家人描述的。自己親眼看到的實驗室報告,和患者或家屬轉述的曾經檢查結果。永遠前者比後者重要。”
謝連城:“……”
他突然間,有點羨慕這樣坦蕩蕩的吳希彥。
他是一個明知道秦汐還記得從前的事,卻連一句對方還愛不愛自己都不敢問出口的懦夫。
*
下午上課的時候,秦汐、唐淩包括歐陽月,都收到了年會組委會發來的正式邀請函。
學校官網也掛出公告,正式報道了這個好消息。
他們的輔導員魏粟老師甚至發來消息,說等秦汐她們回來,要親自采訪,寫篇報道掛在醫學院的網站上。
中午的廣播基本上秦汐他們班全班同學都聽到了。
即使沒聽到的,也肯定聽朋友講了。
下午三節課一結束,呼啦啦就圍上來一堆人。
將秦汐三人圍在了中間。
“哎……”歐陽月本來要叫喬初夏,對方卻已經迅速收好書包,離開了教室。
“要是我的話,也會覺得很難堪吧。”秦汐班上一個女生看著喬初夏消失在教室外的背影,“同一個宿舍的姐妹們,一個個發文章,受邀參加這樣的頂級學術會議。明明也一起做實驗啊,每天也一起學習呢。結果自己什麼都沒有……”
“是啊是啊。”另一個同學也說道:“也不知道該說她倒黴呢,還是……”
那同學撇撇嘴:“大概就是三個王者都拉扯不起來那種吧。”
“所以如果把課題小組成員換成我,也許做得更好呢。”又有同學說。
“反正就是這樣咯,抱上了大腿,結果因為自己本身實在太弱,還是被團隊拋下……嘖!要我可能羞愧死。畢竟沒機會,和機會就在眼前,或者說機會都已經送到手上,卻還是眼睜睜讓它溜走……絕對是不一樣的!”
“可不是,感覺甚至有點浪費了機會呢。”
……
同學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上學期喬初夏期末考試成績也降了好些名次,連歐陽月都超過她不少。
更不用說穩穩雄踞係裡第一第二的秦汐和唐淩了。
秦汐聽著人們的議論紛紛,皺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