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李曦一早在大院中與蒙恬碰麵。畢竟同為習武之人,起的自然都是差不多早,今日蒙恬沒有穿甲胄,而是一身便衣,瞧上去倒是有了那麼兩分的貴族子弟的氣質。

一見到李曦的目光望過,之前就被她因打量而給看的不好意思的少年頓時間就害羞的將頭低了下去。

而蒙恬越是這般模樣,李曦便越是想要欺負老實人,於是故意笑著說道:“蒙小將軍,麵對女子如此害羞,若是到了戰場之上,敵軍施以美人計,那豈不是大糟特糟了?”

對於李曦的這一調侃,蒙恬先是板正著臉,極為認真的說了句:“神女殿下,請您不要取笑屬下。”

然後才道:“戰場之上,沒有男女之彆,隻有敵我之分。蒙恬絕不會對任何一個效忠敵國之人手下留情。”

眼前尚且還是聲明未顯的少年人的未來華夏第一勇士如此正經,一板一眼的答著她的話,倒是讓李曦感覺到有些不太好玩了。

隨後她輕歎一口氣,心中稍微思索了下,正準備想對蒙恬說和她過兩招試試,不過在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之前就被出現在另一頭目光幽幽望過來的嬴政給阻斷。

見到不遠處的嬴政,李曦頓時間彎了彎眼眸,朝著那邊的玄衣少年喊了聲,“王上!”

聽到這一聲,嬴政走過,看了看這邊的兩人,似是隻是隨口一問的問了句,“神女與蒙恬,這是在說什麼?”

嬴政這個問題問的,讓蒙恬有些不知該要如何回答。因為好像無論怎麼說都有些怪怪的感覺。

李曦則就比較直白了,直接坦言道:“其實也沒什麼啊,就是我看蒙小將軍性的格好,所以忍不住的欺負一下。”

把老實人的蒙恬少年都給聽傻了,有些不明白為什麼她能夠如此理直氣壯的說出這樣的話。

但這個回答對於嬴政來說倒並不算是太意外,畢竟蒙恬真的就是長了一張老實人的正直臉,凡是肚子裡麵稍微有點黑水兒的看了他都想欺負。

於是也沒多說什麼,直接讓蒙恬退下。而秦國未來的大將軍才剛一離開,李曦頓時間就側頭,對著身邊的少年問了一個更為直白的問題,“不知王上此來櫟陽……是為何事?”

聽到李曦這個問題,嬴政微微挑眉,反問道:“難道李斯沒有告訴神女嗎?”

聽他這個回答,李曦頓時就是笑了起來,看著身邊的少年的目光之中也多兩分揶揄,道:“王上被太後催婚,就跑來我這裡避難呀?”

聽此,那雙狹長漂亮的丹鳳眼淡淡的瞥了眼身側的漂亮姑娘,隻一瞬便收回,說了一句似是嫌棄卻又能體現出親近意味的,“就你話多。”

一聽到這句,李曦唇角上揚,笑容變得更加燦爛,一雙眼睛全然笑作了一彎弧月,道:“怕是隻有我敢說吧?”

隨後她又道:“不過既然說都說了,王上不如就再滿足我一個小小的好奇心,好不好?”

少年並沒有回話,但卻微微側了側眼眸,以實際表達讓她說。

看到這一眼,順著台階往下走的本事極強的李曦頓時道:“我聽聞王上先前將太後提以您各國的女子都儘數拒絕了,所以……李曦心中實在是好奇,我王喜歡哪國的女子?是秦國?還是太後娘娘出身,亦是您自小生活了數年的趙國呢?”

“說起來,我鬥膽猜測一下,您應該不會是在趙國還有著什麼兩小無猜的小青梅吧?”

許是李曦的話忽然之間使得他想起了什麼東西,嬴政驀地沉了沉眸子,那雙顏色溫暖的棕色眼眸之中覆上一片寂靜的暗色。

不過看著李曦這周身藏不住的八卦氣場,玄衣的少年最終也還是回答了她這個問題。但答案卻並不是李曦所詢問的兩者之間任何一個,道了句:“楚女不錯。”

“?”聽著嬴政硬生生的將這選擇題給做成了問答題,自創答案,李曦不禁懵了一瞬。

反應過來之後,她頓時間婉轉悠揚的,“哦~”了聲,意味深長道:“原來王上也好細腰?”

隻不過李曦雖然表麵上泰然自若,鎮靜處之,還能夠打趣嬴政兩句,好像她真的就是一個莫得感情的八卦機器,這個答案對她一點影響都沒有一樣。

但實際上她心中的粉紅色小花已經凋零了一片,啪嘰啪嘰的蔫了一地,畢竟在這件事情上她實在是卷不過那些土生土長的楚國姑娘們。

李曦心中有些忍不住道,政哥你自己腰就已經很細了,真的沒必要去追求多細腰的楚國女子啊,說不定娶的媳婦還真的沒有你腰細。

而嬴政就好像看穿了她心中這非同一般不正經的嘀嘀咕咕,狹長的鳳眼一掃,帶著兩分警告意味的說著,“彆在腦子裡亂想那些有的沒的。”

聽到這一句,李曦則是眨動著自己好看的桃花眼,以表無辜。

嬴政也懶得去同她計較這不正經的沒正形樣子,畢竟若是李曦是麵皮薄的姑娘的話,事情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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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嬴政像是想起什麼,對李曦道:“此前神女邀寡人來櫟陽觀召請天兵天將,今日,寡人也來邀神女一並回鹹陽看上一場好戲。”

聽到這句,李曦一愣,問道:“何為好戲?”

嬴政道:“神女知曉,寡人欲平六國。這亦是我秦人祖祖輩輩為之奮鬥努力的東西。但——”說到這裡,少年清冷寒冽的聲音驀地一沉,如同寶劍出鞘,擲地有聲,“但凡攘外,必先安內!”

李曦偏頭,注視著身邊玄衣的少年,隻是靜靜的再問了一遍自一開始便問過的那個問題,“所以王上,可否是願意說來櫟陽的原因了?”

聽到她這句,嬴政先是笑了下,他本來就生得好看,笑起來更是分外的好看,但說出來的話其實有些令人感到後背發涼,

“來櫟陽以前,寡人已在宮中做過部署。這兩日的鹹陽一切大小事宜,皆交由蒙驁和王齕兩位將軍定奪。”

他繼續道:“在鹹陽的所有人的眼中,都是嬴政在鹹陽宮中受製呂不韋,怒而至櫟陽,名曰散心,實則逃避。畢竟……”

“——初出茅廬的虎崽,怎麼能夠鬥得過老謀深算的狐狸呢?”

“可這事從最開始,王上便是在故意示弱,暴露弱點,引誘隱藏在暗處那些蠢蠢欲動的人,辨認忠奸。”

將嬴政的話與昨日兄長告訴自己的王庭之中,王上的形勢維持不算太好,一片風雨飄搖之態,動蕩不安,那裡想要壓製秦王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二者放在一起相聯係,就很容易拚湊出事情的真相。

——嬴政在決定要收權以後,從來不曾真正的被人壓製過。

隻不過在最開始的時候,他就是在釣魚執法,其意欲便是秦庭之中,貴族以內將所有有異心者全部都抓出,一波處理乾淨,還自己一個乾乾淨淨的肅清朝堂。

而這一次帶著李斯和蒙恬二人“負氣”跑到櫟陽,不過是“吊杆”的最後收尾,所以如今的鹹陽之中……

“不錯。”李曦的話,嬴政應了一下,道:“有些人,寡人給過機會了,是他們不要。”

——那是在發生著政變和宮變啊。

李曦頓時心下了然,一切的一切都變得一清二楚。

甚至其實她也是在他計劃中的一環裡。

抬她,是這件事最早最早的一個開端信號。

【媽耶!宿主宿主的宿主!秦王他殺人了誒,怎麼辦啊怎麼辦啊!】這個時候終於反應過來事態的係統忍不住的在李曦腦海中尖叫著,【下一個被殺的不會是我們吧?】

而與同時,伴隨著係統刺耳尖叫的電子音一道落下來的,是少年清冽的嗓音,“李曦,”他難得地喊了一次李曦的名字,對眼前的同齡少女問道:“你會覺得我殘暴嗎?”

聽到這個問題,李曦隻是粲然一笑,道:“食君之祿,然卻不忠君之事者,本就該殺。何況王上還給過他們機會,已是仁至義儘,又如何能夠稱之為殘暴呢?”

這個回答不單單是說給嬴政,同時也是說給在她腦海中激動萬分,簡直就是快要炸了的係統,讓它那多多少少有些讓人懷疑內存不足的小腦袋瓜通順一下。

以雷霆手段血洗秦庭,剿滅所有對君王不忠者。

這是嬴政第一次,大抵也可能是最後一次的告訴所有人——他們所侍奉的君王,絕非是任人拿捏,可由他人掌控於手的軟柿子。若是因他尚且年少便以為他是個好相與、好蒙騙的傻子,那就大錯特錯了。

可聽到李曦這個本該是還有附加分數的回答,玄衣少年的臉上卻並不見什麼滿意之色,反而是唇角牽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輕道了句,“神女向來……都是寡人身邊說話最會哄人的那個。”

不過她的甜言蜜語,他也一直受用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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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對了,王上,”直至晌午的時候,李曦忽然間想起自己因鹹陽之事給暫時忘到腦後的重要事。

彼時不僅僅是她親哥和蒙恬都在場,就連成蟜這小孩也是因為知曉了王兄昨晚來到櫟陽,今天專程的跑了過來。

但說到小少年的話,就不得不說,成蟜他還真的是言出必行,說了要向嬴政告李曦的狀就真的是要向嬴政告李曦的狀,一樁樁一件件,凡是他能夠想起的全部都要提及,可以說是非常小孩子心性,反正對此李曦也並不在乎,畢竟她欺負成蟜的——主要是養豬那件事,早早的就和嬴政報備過,她的少年君王對此什麼都知道,是默許了的。

不過由於現場所在的都沒有什麼外人,所以在成蟜的一片指責控訴話語之中,李曦直接開口道:“關於我秦國軍務開支一事,近日以來,我占卜到秦國境內有金礦,可為我秦國開源,提供軍資……”

關於秦國境內的金礦一事,李曦原本就準備將此事告知嬴政,雖然當初做下這個決定是在她想夾帶一點私貨,插入一封家書過去歸鹹陽促使之下作出,不過既然事已經定下,那麼她也就沒打算再改。

如今嬴政恰好來櫟陽,她也就借著這個機會將上事情說與他聽,畢竟麵對麵的說總比絹帛上寥寥幾筆要來的更為清晰。

李曦才剛一開口,頃刻間一桌的人都或多或少的有些怔住。

蓋因他說的這個消息,實在是太過震撼,畢竟,

——那可是金礦,是黃金啊!

聽到這個消息,反應最大的便是年齡最小,心智也最不成熟的成蟜,一瞬間小少年的大眼睛都直了。

不過李曦倒是也沒覺得小孩這反應有什麼丟臉的,老秦人嘛,祖上是窮過,而且是窮慣了的,所以成蟜會出現睜著大眼睛看她大嚷著“具體在哪兒呢?哎你快說啊,你要急死我啊!”的反應這很合理。

而在成蟜的都觸發出窮苦過的老秦人刻在骨子裡的本能反應了的急切之下,李曦則是先看一眼嬴政,得到少年君王的眼神以後才不疾不徐的往下說著,“大概的坐標位置應當是……”

隨著李曦話音的落下,成蟜奮力一拍桌,向嬴政主動請纓道:“王兄,讓我去吧!我帶人去挖金礦!”

等他挖金礦歸來,定能助王兄實現那個他們老秦人祖祖輩輩都在為止努力奮鬥的目標!

此時此刻,還帶有著點中二病的成蟜小少年已經忍不住在心中幻想起來,以後與天下諸國開戰,他們秦軍豪橫的拿金子砸死敵軍的名場麵。

而成蟜這麼有積極性,嬴政自然也沒想打擊弟弟,也就遂了他的心意,道了句,“那你就去吧。”

心中全當是給小孩這陣子辛苦養豬,用雙手養活自己的生活的獎勵。左右成蟜身為秦國公子,便是去了礦脈現場,也不用他親自上手挖礦。

成蟜登即大喜,道:“王兄放心!我一定把這件事給王兄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