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1 / 2)

看著嬴政這副不說話,但顯然是在等她解釋的模樣,李曦道:“我這不是在心疼他,而是,”她毫不躲避的與那雙狹長的丹鳳眼相對上,而後雙目兩相對視,她繼續往下說著,“眾所周知,燕國與韓國二國,自始至終都是天下七國之間最弱小的兩個國家,軍事羸弱,人皆可欺,但,”

說到這裡,她話音一轉,“燕國雖弱小,燕地又多懦弱無能之士,但那也隻是相對於我們中原內部而言,我在麵對境外胡族匈奴之際,倒也還算是能夠稱得上是一句烈士。”

“所以弱小至此,遲早注定會是秦國掌中之物的燕國,比起冷遇冷待,不如稍加許以好顏色,讓他們去為我大秦向東擊胡,開疆拓土。而我大秦則是坐收漁翁之利,王上覺得……”她看著嬴政,將自己的最後兩個字落下,“如何?”

有一說一,戰國時期,中原的各個國家是真的很牛批,明明都已經窩裡鬥到天天打天天打,就沒有個停下來的時候,但是從來都不會讓外麵的外族人有侵入中原的機會,天下七國之中,毗鄰邊境的有三,是為秦、趙、燕三國。

其中秦國與趙國自然不必說,在戰國後期的時候可以說是最為強大的兩個國家——秦為統一天下之霸主,而趙國是在戰國末期唯一一家敢和秦國硬碰硬,以軍事實力硬剛的,哪怕輸人也絕不輸陣。反正落在其他的幾個國家眼裡,這倆國就是兩個瘋狗。

但是燕國,就如同李曦剛才所言,軍事政治無論各方麵實力哪一點都是在戰國七雄中排行老末的吊車尾,不是倒數第一就是倒數第二,人家當初一起做弟弟的秦國都已經翻身成老大了他仍然自始至終弟位穩固,在任何一個國家麵前,都隻有當弟弟的份兒。但即便是在中原內部如此菜雞的燕國,在麵對外敵的時候也是非同一般的凶猛。戰國時期有一個梗將燕國給稱之為“巨燕”,意為燕國的國家版圖巨大,無論再怎麼樣的在得罪了其他國家以後向其他國家割地賠款仍然國家版圖遼闊。

而會造成這一點的原因也無他,恰恰就是因為燕國對外的時候能打,每每當在中原內部的時候得罪了哪家的大哥,不得不為大佬獻上城池的時候,為了自己的地盤不要縮水的太過,於是燕國就會朝著外麵去打外族擴充領土,形成一個完美的“對其他國家又輸了,割地——去打匈奴拓地,把賠給大哥們的地圖找補回來——又打輸了,再割地,再去打新版圖”的閉環,落在其他國家的眼中就是燕國是一隻“巨燕”,闊綽無比。

而且在李曦的記憶之中,燕國打到最遠的時候是燕昭王時期,那會兒人家燕國直接打到了遼東、朝鮮。讓人看了以後很難相信這是戰國七雄中弟位穩固的弟弟能夠做到的事情。

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李曦是覺得如果嬴政本身當初在趙國沒有和燕丹結下什麼大仇怨的話,完全可以在他在秦國秦國的時候善待他,稍微給他一些甜頭,把他給忽悠到去向外打地盤。

這樣子的話一邊是消耗了燕國本就不強大的國力,使得今後秦國取燕的時候可以更加不費吹飛之力,大大減少了秦國的軍事和經濟方麵的耗損——畢竟燕國菜歸菜,但是真的要打起來的話肯定也還是要投入不少的,而另一邊則是也同樣使得秦空手套白狼,白白的得到一大塊中原外部地盤——那些地方是燕國消耗兵力打下來的,已經歸屬了燕國,所以當秦吞並燕,自然也都理所當然的成了秦地。

聽到李曦這麼說,剛剛目光幽幽的少年唇角微微上翹,隨後緊接著又聽到李曦說了句,“而且話又說回來,雖然厚此薄彼實屬常事,可姬丹與韓非同樣都是來到秦國的他國公子,二人之間這待遇未免所相差太多。”

一聽到她這句,嬴政唇畔才剛剛勾起的弧度很快便消逝了下去,清冷道:“神女見過那姬丹了?”

“嗯?”被他這個問題問的一愣,李曦不由得片了片頭。有些不明白他怎麼會忽然之間這麼說。

而後李曦便聽嬴政道:“這世上慣有被姬丹那副斯文的謙謙君子模樣欺騙者,但寡人不希望那些人之中,有你。”

見她探過目光來,嬴政語氣淡淡,但卻又貨真價實的是在對李曦解釋道:“當年在趙國為質時,我性格倔強,遇到欺負就算是拚的頭破血流也要當場打回去,可姬丹卻不同,此人總是會作出一副什麼都不在乎之態,對於那些欺負他的人,也能夠仿若什麼都不曾發生般對其露出笑臉,大度的令人作嘔,可假的就是假的,他在背後的時候,可沒有對那些人少搞小動作,”

說到這裡,他嗤笑一聲語氣之中全然的都是對姬丹的不屑,“再是怎樣裝出來一副溫潤君子的皮囊,也終究不是真正的君子。”

而比起真正的小人,這樣的隻會在背後捅刀子的偽君子更加令人生厭。

“的確,”聽到嬴政這麼說,李曦點點頭,讚同道,“此人看似心中大義凜然,可實際上包藏著多少的私心……那就隻有他自己的心中才能夠說得清了。”

想起曾經所看過的一段資料,因為荊軻隨口的誇讚了那麼一句演奏的樂師的手好看,於是燕丹便直接下令讓人砍了樂師的手將其送給荊軻……這種讓人便是不必細思也會為之感到毛骨悚然的事情,說句有些不中聽的,就是曆史上被稱為暴君的嬴政都沒有他這麼霸道,李曦不由得直搖頭,但是……

隨後她看著嬴政,繼續道:“若是偽君子的話,豈非更好辦事?”

一般來講,願意給自己弄出一個謙謙君子表象的人,都是極為注重自己名聲,做事一定要扯虎皮拉大義,將自己立身在一個正義使者的位置上,襯托的其他人都是錯的,隻有他是對的,眾人皆醉唯他獨醒。

所以正因如此,往往這種人也向來都是會為名聲所累,或而言之也就是——這樣的人,方便對他進行道德綁架。

事實上他心胸狹小,報複心重什麼的這些事情都並不重要,因為這種偽君子能夠完成他的報複的前提是,給他挖坑的人會有朝一日落魄,讓他落井下石,因為嬴政不會有那樣的一天,給他這樣子的“伺機報複”的機會。

所以不如直接向燕丹這位燕太子發射包括著滿滿糖衣的炮/彈,他既然在乎臉麵,那就不可能隻吞下糖衣,而扔掉炮/彈。

所以燕丹也注定隻能夠做嬴政的大工具人。

之後又想起剛才嬴政好像是有些在意自己是否見過燕丹被對方表麵所欺騙的事情,於是李曦不由得又多解釋了一句,道:“我沒有見過姬丹啦,隻不過是對這個人的名字很有印象而已。”

說著她,好像是想到了什麼愉快的事情,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彎成溫柔的弧月,眉眼彎彎,笑容輕快。

嗯……一想到那雖然不是燕丹親自參與,但是卻是由他一手造成的經典的秦王繞柱走,她就有些控製不住想笑的衝動呢。

在李曦明明很是溫柔,但偏偏就是無端讓人有些心中發毛的注目之下,嬴政不禁有些不自在的側開眼眸,隨手抓過來一個什麼東西放在手中把玩,故作鎮定的道了句,“神女的這一提議,寡人會考慮。”

“咦——?”在這一刻,李曦卻是全然被他隨手給抓過來的東西給吸引了目光,“這個是……”

聽到李曦的這一聲,嬴政這才注意到自己隨便這麼一拿過來的東西是什麼。

在他手中的,是一塊極為光澤潤滑,璀璨通透,紋路清晰而又充滿質感的圓玉。不僅如此,它的體積還很大。

這樣的一塊玉,便是再不懂玉的人,隻需要單單一眼看上去都能夠斷定玉石無價,世間難得。

李曦幾乎是一瞬間就反應過來了被嬴政隨便拿在手中的這塊,看起來很是珍稀珍貴的玉石是什麼東西,不禁有些好奇,“這就是傳聞中和氏璧呀?”

聽到李曦的這一聲,嬴政登即就把手裡的東西給麵前的少女遞過,動作隨意的好像不是什麼珍寶,而是隨手撿來的地上的稻草。

李曦伸手接過,也並不怕把寶物給摔了的將和氏璧高舉著,朝向窗邊的方向,借著透過窗欞折射進來的陽光更好的觀察寫它,她道:“如此完整的玉石雖然珍貴難見,但是仔細看上去好像也很平平無奇,除了這和氏璧上麵的花紋很好看,是與生俱來的?”

嬴政道:“據言是不曾有人對其加工刻畫。”

隨後李曦將手中的東西放下,她落下來的動作則就要比剛剛拿起來的時候輕放的多,看上去總算是有點將自己拿著的東西當做是個寶物對待的樣子。

在玄衣的少年君王目光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這突如其來小心翼翼動作注目之下,李曦一本正經道:“我這不是怕放下來的時候把和氏璧給摔了麼?昔年昭襄王願以十五座城池來換這玩意兒,萬一弄壞了,我可拿不出十五座城池賠。”

她也不怕觸了他黴頭的重新提著不久之前才剛發生過的趙王那個小機靈鬼翻出當初秦昭襄王所開出的價格,想試圖用和氏璧抵押十五座城池,結果惹怒了嬴政這件事。

李曦在嬴政麵前向來都是比較隨性的,而嬴政也從來都不會去同她計較那些所謂的“失禮之事”。其他人都不敢,也不能說的東西,李曦卻是可以提得的。

果然,在聽到李曦的這番換作是其他人說出現在肯定已經沒有好果子吃的話,嬴政隻是輕抬了抬那雙丹鳳眼,聲音平靜的說了句,“你若是將寡人的和氏璧給摔了,那我就……”

“——就罰我哥去邊境修長城!”李曦嘴快的接過他的話,將兄妹情誼展現得淋漓儘致。

“嗯。”嬴政淡淡的看著她,道:“想必丞相聽了神女這話必然十分動容感動。”

而聽他這麼說,李曦則是無辜的眨了眨那雙好看的桃花眼,看上去再乖覺不過。

隨後嬴政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對她問道,“你要的免稅利,如今趙、魏、楚、韓、燕五國都已同意,你準備何時遣商隊去?”

聽到這句,李曦正了正神色,回道:“回到櫟陽之後便開始運行。”

之後她輕歎一口氣,道:“可惜隻有五國,還少了一個齊。”

那雙狹長的丹鳳眼瞥過少女漂亮的麵頰,輕道了句,“貪心。”

明明她手下的生產力根本就不足矣多個國家行商,是卻還開心的想哪裡都要。

可話雖如此,但嬴政語氣之中的縱容之意卻是十足。擺明了是在替她撐腰。

而聽著嬴政的這兩個字,李曦則是粲然一笑,語有所指的說著,“難道阿政就不貪心嗎?”

劍指天下,夷滅六國,乃至塞外,若是要論起來的話,那麼這普天之下,可是再也找不出第二個比他更為貪心的人了。

伴隨著李曦這句話音的落下,這間室內同樣都是一襲黑衣的兩個分彆都生了一張出色的容顏的少年少女不約而同的一起笑了起來。

隨後李曦像是又想起什麼,倏地問了句,“說來,之前阿政不是問我魏繚的事,現在你見過他了,覺得怎麼樣?”

嬴政回道:“我讓他當了國尉。如今他已改名為尉繚。”

對嬴政的這一句回答,李曦倒是並不覺得有什麼意外的,畢竟這件事上史書早有記載,她也不是第一次聽說。

而真正讓他感覺有些驚奇的是,在這一句之後,她聽到嬴政說了句極為奪筍,如果那先前被氣得昏厥,醒來之後一個個都也不願意再多呆,立刻便同那些魏國使臣回國的魏王還在的話,當場又能夠被氣得昏過去的一句話,“魏國的名士,當真不錯。”

這句翻譯一下就是“你家名士真棒!”的話聽的李曦不禁捂唇笑,然後說了一句缺德指數與嬴政相比起也不妨多讓的話,“魏國的人才自然是好的,隻不過可惜,尉繚已經是魏國最後一個拿得出手的好苗子了。”

聽李曦這麼說,嬴政倒像是又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情,笑了一下,道:“我聽聞,魏王在回國以後,還當真把那日宴席之上你把他給氣得昏過去的那一番話聽了進去。”

“什麼?”李曦不禁反射性的問了句。

於是緊接著她便聽到嬴政複述了一遍自己那日對魏王所說的話,“若是今後不慎落到無人可用的情況,不說就派人去打探一番,是否又有哪個貴族權貴家中,有什麼出身自魏國的學子書生給人冤枉了偷竊又或者是打了個半死了,若是發現此事,趕忙將人帶回來,說不定就是給自己救了一位相國回來呢。”

李曦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聽進去了?”

“不是……”她被魏王這操作給驚的一時間有些語無倫次,手都有些不知何處安放,抬了抬又放下,吐槽道:“他那天都因為我那些話給氣成那樣了,竟然還能夠按照我故意諷刺他的話去尋找魏國相國?”

嬴政輕輕頷首,認真的應了聲,“嗯。”

一瞬間倒是顯得少年有兩分可愛,而他這難得的呆萌也是看的李曦心中粉紅色小花再一次飄落,感歎著嬴政忽然之間就犯規對人施加精神攻擊,偏生她又是個不爭氣的,安全沒有抵抗力啊。

於是為了不要顯得自己太過不正常,李曦也隻好垂下頭,通過低頭來安放自己小星星一片的眸子,心緒亂飛到以至於之後嬴政又說了什麼都沒有聽得太真切。

不久之後也就直接隨便找了個緣由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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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嬴政那邊出來以後,在離宮的路上,李曦倒是遇到一個之前未曾想會遇到的人。

那便是之前她和嬴政說了一堆,怎樣將其物儘其用,之後用完就拋的工具人,姬丹。

之所以李曦會和這人說上話,還是因為對方主動的送上門,來同她搭話。

畢竟李曦本身並不認識他,而她在王宮之中走在路上的時候也不會專程的關注誰誰誰——追根到底,這王宮裡除了嬴政所有人她都不在乎,所以自然不會在要出去王宮的時候沒事兒拉人嘮嗑。

但正所謂有句話叫做人怕出名豬怕壯,你一出名了,那麼什麼妖魔鬼怪都會找上門來。

李曦現在的情況便正是如此,她是忽然之間被姬丹給喊住的,對方見她的第一句話便是,“神女請留步。”

聽到這一聲的時候,李曦原本沒有打算搭理,好歹她身為秦國的神女,也是要有所排麵的,哪裡至於隨隨便便路上隨便來一個路人甲都要負責招呼,她是神女,又不是聖母。

隻不過這家夥的第二句就讓李曦不太好直接將它給忽略過去,因為他自曝了家門,“在下姬丹,懇請神女留步。”

並且伴隨著這句話落下的同時,姬丹同樣的也跑到了她的麵前。

雖然是戰敗國的質子,而他的國家又屬實是個弟弟。但有言道伸手不打笑臉人,

人都到了自己的麵前,李曦也不好對姬丹這位燕國的“遠來客”太下他的麵子,關鍵是……她就在不久之前才剛剛和嬴政說過要把他當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為大秦的未來發光發熱的工具人,善待姬丹是她對嬴政提出來的,她總不好太過嚴於待人寬於待己,要求嬴政稍微給他一點好臉色而自己對著大工具人丹同學擺臉子吧?

所以李曦也就隻好對他揚起一抹禮貌而又不失尷尬的營業微笑,語氣疏離的問上一句,“公子有什麼事嗎?”

見到李曦的這個態度,姬丹稍微愣了一下,好像是有些沒有想到李曦會是這個模樣,與自己想象之中的有些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