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你怎麼也這麼早起了?”
成君昊拄著拐下了台階,說:“我睡飽了,自然醒。我昨天下午做針灸的時候睡了一覺,晚上九點多就睡了,一天睡了十多個小時,再睡下去就變成廢物了。”他走到昨天安好的單杠邊,單杠上裝了兩個吊環,供他鍛煉用的。
風瑾見他要上單杠,準備過去幫他。但成君昊並沒有出聲求助,他一手放開拐杖,體重就完全壓在了另一隻拐上,那是很難維持平衡的。就在風瑾準備衝上去幫忙的時候,隻見他在極短的時間內一把抓住吊環,又扔開另一隻拐杖,抓住了另一個吊環,雙手用力,身體往上一竄,抓住了單杠,開始做引體向上,動作敏捷得不像是個行動不便的人。
風瑾心有餘悸地說:“你就不怕摔著?”
成君昊扭頭衝他點一下頭:“上去沒問題,下來的時候再叫你。”
風瑾沒說什麼,這大概是一個男人的尊嚴吧,他將地上的拐撿起來放到一旁,轉身繼續打自己的拳。
成君昊一邊運動,一邊扭頭打量著一絲不苟打拳的風瑾,不知道是看習慣了,還是他的病好了點,那張臉也不怎麼恐怖了,看起來順眼了。他總覺得風瑾身上有一股蓬勃的生機,並不像自己當初認為的那樣脆弱,但他為什麼會自殺呢?還是重新振作起來了?
成君昊從單杠上下來的時候,叫風瑾:“幫我遞一根拐過來。”
風瑾收功,遞了一根拐過去,成君昊剛剛做完運動,皮膚上的汗水在初露的晨曦中泛著光,胳膊顯得孔武有力,他一手拄著拐,一手抓著吊環。風瑾很默契地拿著拐轉到另一邊,成君昊鬆開了抓住吊環的手,迅速摟住了風瑾的肩。風瑾隻覺得肩上力道一沉,仿佛將自己都要壓垮了,真沉,腳下亂了兩步,差點沒站住。
成君昊半靠在他身上,伸手捏了捏他單薄的肩,笑著說:“你天天打拳,這小身板怎麼還這麼瘦啊。”
“咳,鍛煉身體要慢慢來。”風瑾也沒辦法,這身體原本就瘦弱,想健壯起來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鍛煉好的,他將那隻拐遞給成君昊,“需要我扶你進去嗎?”他鼻端充盈著淡淡的汗味兒,不難聞,是成君昊身上的氣息。
“不用,我自己進去。”成君昊放開他,一隻胳膊夾著一根拐,往屋裡走去,繼續去做他的複健練習。
風瑾目送他慢慢地挪進屋裡,準備上樓去學習,忽然聽見門鈴響了,回頭一看,隻見一個陌生女人站在大門邊,這麼早,是誰呢?他一向不去跟外人打交道,因為怕他的臉嚇到人,但陳姨還沒起來,風瑾便隻好走了過去,隔著柵欄門問:“請問你找誰?”
那是個中年女人,衣著很樸素,她看清了風瑾的臉,表情有一瞬的怔愣,不過很快恢複了正常,說:“請問是風先生嗎?”
“我是。請問你是?”風瑾的記憶裡沒有這個人,她是怎麼知道自己的?
女人滿臉笑容:“您好!我是陶靖宇和陶靖雲的媽媽,我叫邱思賢,我是來跟您道謝並道歉的,我家孩子不懂事,偷偷跑到您院子裡來,還麻煩您給雲雲治腳傷,給您添麻煩了,真是對不住!”她隔著柵欄門鞠了一躬。
風瑾恍然大悟:“哦,沒關係,就是舉手之勞,小孩子貪玩,可以理解。”
邱思賢露出窘迫的表情:“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報答您,我給您帶了一點我自己烤的餅乾,您要是不嫌棄的話,就請收下吧。您幫雲雲治好了腳,又給了藥,您看需要多少醫藥費呢?”
風瑾連忙擺手:“不用了,我不是開診所的,隻是恰好懂一點醫術,順便幫了一把。你不用太客氣。”
邱思賢窘色更甚,過了一會兒,她將手裡的紙袋從柵欄門縫裡遞過來:“那這個請您務必收下,不然我心裡太過意不去了。”
風瑾看著她遞上來的袋子,遲疑片刻,將東西接了下來:“那我就不客氣了。謝謝!”
邱思賢忙說:“應該是我該謝謝您才對。打擾了!我還要上班,就先走了!再見!”說完轉身走向停在路邊的一輛老舊的汽車,匆匆離去。
風瑾看了一下天色,現在應該才六點多一點,這麼早就去上班的其實很少見,不知道是什麼工種。他轉身往回走,打開手裡的袋子看了一下,裡麵是一些做工很精致的曲奇餅,聞起來很香,忍不住拿出一塊放進嘴裡,酥脆噴香,並不過甜,口感十分好。
陳姨正好起來了,準備打拳,看見風瑾手裡的袋子:“少爺,你早上出去了?手裡拿的是什麼啊。”
風瑾說:“沒出去。前天不是有個小孩來我們家玩扭傷了腳,我幫她看了一下,她家長今天過來道謝,送的餅乾,還挺好吃。”
陳姨變了臉色,一把奪過了他手裡的袋子:“少爺,你就不能長個心眼?來曆不明的東西不能隨便吃啊。”
風瑾愣住了:“怎麼了?不是來曆不明的東西啊,這是病人家屬送的。”不是他沒有防範心理,而是他接受過太多這樣的善意,以前他和師父周遊列國,到處行醫救人,有錢的會收診金,沒錢的甚至還會免費送藥,一些窮人為了表達謝意,會送上自家產的蔬菜瓜果麵餅之類的,權當診金。所以風瑾對邱思賢的謝意毫不懷疑。
陳姨無奈地看著風瑾,不知道怎麼說他才好:“少爺你太善良了。她也許沒有安壞心眼,但也不能排除沒有壞人。你的病情到現在都沒找到病因,三小姐就懷疑可能是你吃了不該吃的東西。”
風瑾聽陳姨說起這個,想到自己的病始終查不出病因來,確實如他診斷的那樣,是中了毒吧,什麼毒會產生這種效果?他想到了鬨羊花、澤漆和火麻草等,也許還有更多,這幾味草都有藥用價值,然而卻也自帶毒性,中藥裡毒與藥是不分家的,用得好就是藥,用不好就是毒。
會用這些來害人的,多半也是懂藥理的,因為下藥的人並沒有打算直接取封瑾的性命,這樣就不會被追究刑事責任。而且這毒性雖然強烈持久,在醫學檢驗中隻是普通的熱毒,說明下毒的人手段十分高明。用這種四兩撥千斤的辦法毀了對封瑾而言最重要的容貌,幾乎是要了他半條命,這比殺人更甚。由此可見,下毒的人對封瑾是恨之入骨吧。
風瑾皺起眉頭,到底是誰呢,對他懷有如此深仇大恨?他直覺應該是封瑾認識的人,否則哪有機會朝他下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