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謝來就把自己收拾齊整。剛出門,孫大慶已經坐著馬車來了客棧外麵等候。
他現在打心眼裡對謝來服氣了。
一心想和謝來請教。
謝來看他這樣,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因為他其實也是第一次搞這些事情。嘴裡倒是會說,也會分析。但是沒實際經驗。
如今結果如何,他也不能保證。
所以這些事情他也隻能提供思路,最後實行地還是要有基層工作經驗的知府大人來乾。
他上了馬車,孫大慶就和他說起了昨日離開之後,孫知府的反應。
“我爹心裡還是認可你的。隻是他也有所顧忌。”
謝來道,“我明白,身為一地父母官,穩定對於他來說是最重要的。不管是對老百姓,還是對他。
孫大慶道,“謝兄,你說的那些辦法,會不會引起雲州府的動蕩?”
“平靜是不可能平靜的,如今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孫兄,你忘了,我也是剛出門來遊曆。並不曾有過這方麵的經驗。局勢千變萬化,並不能事事算準。”
孫大慶這才想起來,謝兄年紀也不大呢。“我心中也是著急。晚上都睡不著覺。”
謝來道,“孫兄日後但凡做決定,一定要先了解底層百姓的心聲。百姓安居樂業,才能保證一個地方的繁榮昌盛。任何脫離底層群眾的抉擇都容易成為彆人壓榨他們的幫凶。百姓若是受到壓迫過盛,就會出現亂象。”
孫大慶聽進了心裡。“謝兄一番言論,讓我醍醐灌頂。我一心想要讓這裡的百姓過得好,但是在做這些決定的時候,卻是去請教那些大商戶。想起來,真是蠢笨至極,可笑。”
“就像我爹修路一樣,他也是為了雲州城的百姓繁榮昌盛,卻全都便宜那些貪心的人。你昨日說的太對了,用壓榨窮苦百姓得來的銀錢去給那些壓榨他們的大商戶修路,真是可笑。”
謝來道,“修路是沒錯的,修路利在往後數十年數百年。這隻是暫時的。不要全盤否認。”
孫大慶道,“謝兄,我若是能與你一樣通透就好了。”
謝來搖頭,“我也有許多不足。”
這一次提雲州府百姓出頭,何嘗不是對他的一次曆練?
隻有真實的經曆了這些事情,才能能夠為以後處理相應的事情積累經驗。
孫知府未曾出門,正在書房中等候。
這次謝來受到的待遇就比昨日要好。進來就有管家相迎,然後和孫大慶一起去書房,又有人奉茶來。
不過孫知府還是愛麵子的,讓他直接承認自己對謝來低頭,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所以未曾多提其他的,隻將謝來昨日給的那個信封拿出來。“謝舉人,你留下的這個,我昨日看了。隻是還是有些細節不清楚。你可否為本官解釋一二?”
謝來拱手,“如今局勢已經形成了,貿然動手,隻怕打草驚蛇。最後引起這些人合起夥來反彈。所以我主張是循序漸進。”
“先在府城建立一個統一的交易市場,設立一定的管理規則,讓這些人進入。收取一定的管理費用。”
孫知府道,“這不就是和瓷器所很像嗎?”
“本質上是不一樣的,一個主動權是在瓷器所,一個主動權則是在商戶。前者,商戶將瓷器交給瓷器所,可能會被對方壓貨賣不出去。而且價格也被瓷器所控製。後者則更具有主動權。各憑本事賣貨,價格也在可控範圍之內。”
“管理費用也是有來曆的,官府提供的場地,且要保證市場內禁止出現惡意競爭,地痞流氓搗亂,街麵衛生之類的。這都可以向商戶明示收費標準,讓商戶們心中有一杆稱。若是有一天有人破壞了這個規則,則可以以此上報。瓷器所最大的問題就是,小商戶們並不知道府衙真正的安排,瓷器所就可以從中做手腳,一手遮天。”
謝來喝了口茶,“而且商戶們都在這裡麵做生意。府衙也能對他們進行管控。對他們各種情況了如指掌。”
孫大慶道,“就怕後麵來的知府破壞這事兒。市場的銀錢到時候進了旁人的腰包。”
謝來道,“這就是我說的,要團結底層人員。知府大人拿這些銀子去修橋鋪路,看著確實是做了好事。但是對很多極少出門的農戶來說,這和他們沒有關係。自然沒人會來維護知府大人定下的這下的安排。”
“但是若是知府大人每年根據商戶所交付的管理費用,適當的為農戶提供種苗,為各村購買耕牛,甚至若是數目足夠,貼補農稅,這卻與農戶息息相關。日後有人膽敢貪墨這些銀錢,自然會引起這些農戶的注意。”
孫知府卻對謝來嘴裡的農戶並不抱期望。
這些農戶們最是順從。隻要給他們活路,都不會管這些。而且他們也沒有膽量,膽敢表露不滿。
他將自己的想法說與謝來聽了。
謝來點頭,“大人所顧慮的確實有道理。學生確實也高估農戶的力量。但是整個雲州府,我相信,總有人敢站出來的。退一萬步講,即便是這筆錢被吞,農戶沒有站出來。但是也保障了小商戶的利益。避免他們被吞吃殆儘。結果不算太壞。”
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多了解一下這個時代的農民的想法。
看看他們是否真的如同孫知府這些人所想的那麼老實。
至少在他謝家村,大家還是很有激情的。每次為了水源械鬥,那可是很激烈的。
可見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隻要煽動一群人,這群人即便平日裡老實,在這種時候也會具備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