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不遠處的兩名壯漢在林淡做菜的時候就已經咽不下饃饃了,紛紛伸長脖子往大鍋裡看,連那性格冷淡的頭領都有些按捺不住地望了好幾眼,吞咽饃饃的速度越來越慢。當林淡開始述說這道菜的調味手法時,他已經徹底吃不下饃饃了,乾脆丟了水囊豎起耳朵傾聽。
林淡的聲音很緩慢柔和,遣詞用句也十分形象生動,哪怕看不分明鍋裡的食物,隻聽她敘述,進而聞著味,便能想象到這鍋醃豆渣燉臘肉的滋味到底是如何美妙。當仆從們開始搶食後,這想象就化成了實質,激得三人腹鳴如鼓,口舌生津,饑餓感一陣又一陣地侵襲。
“娘的,我快受不了了!”吊兒郎當的壯漢用袖子狠狠擦了擦自己晶亮的嘴角。
“那麼一大鍋菜,你說他們吃得完嗎?”另一名壯漢滿懷希冀地問。
俊偉男子沒答話,一雙鳳目卻不受控製地盯著那口大鍋,喉結微微聳動,似乎在吞咽口水。
三人沉默了一陣,眼見那邊的人接連往鍋裡下筷,夾了臘肉夾筍段,夾了筍段夾野山蔥,末了連豆渣湯都舀出來拌飯,頓時有些坐不住了。
“趙老六,你去問問他們還有沒有多餘的飯菜,咱們拿錢買。”吊兒郎當的大漢用手肘捅了捅同伴。
趙六低聲罵道:“你他娘的怎麼不去?”
“我不是剛罵過那小廝嗎?我也是要麵子的人啊!”
“羅鐵頭,你要麵子老子就不要啊?”話音剛落,一陣風便把濃鬱的菜香吹了過來,麻辣酸三味混雜著臘肉的熏鹹,未曾吃入口中就已有了酣暢淋漓之感,簡直是勾魂!
“娘的,這麵皮老子不要了,老子這就過去問一問!”趙六當即丟下臉麵,懷揣二兩銀子跑過去。
之前被二人無情拒絕並嘲諷過的小廝費了老大勁兒才把臉從碗裡抬起來,翻著白眼道:“這麼一點菜,我們六個人吃,怎會吃不完?”
“我們花錢買還不行嗎?”趙六掏出二兩銀子,笑得十分諂媚。柴火一直燒著,湯汁也就一直沸騰,香得簡直沒邊兒了!他一靠近大鍋就有些走不動道,口水嘩啦啦直流。
“不行。”小廝繞過他走到鍋邊,撈了幾片臘肉,又撈了幾根筍段和野山蔥,唏哩呼嚕扒進嘴裡,根本沒空閒再說話。
趙六盯著他油光發亮的嘴直看,表情有些可憐巴巴的。
似乎覺得屬下有些丟人,俊偉男子沉聲勒令:“回來吧。”
趙六看了看小廝的湯泡飯,又看了看沸騰的大鍋,這才不甘不願地回來。三人有誌一同地拿起水囊灌水,稀裡糊塗混了個水飽,嘴裡越發沒滋味。稍坐片刻,各自撒了一泡尿,灌下的水立刻便沒了,三人肚子更餓,盯著大鍋的眼睛都有些發綠。
小廝被幾人的目光瞪得心裡發毛,不禁忖道:明日才分道揚鑣,下午和晚上或許還有用得著這三人的地方,乾脆就施舍一點吧,於是用鍋鏟舀出僅剩的一點肉片和湯汁,裝在一個大碗裡,揚聲道:“還剩一點燉菜,你們要不要?”
“要要要,多謝這位小兄弟!”坐立難安的趙六用最快的速度跑過去,另兩人雖極力遮掩,喉結依然不受控製地聳動起來。
熬到最後的湯汁是精華所在,臘肉早已爛熟,豆渣也已半化,品相看上去不咋樣,味道卻堪稱一絕,掰開饃饃放入碗中吸飽汁水,然後大大咬一口,乾硬的口感立刻便被軟糯酸鹹、麻辣鮮香取代,叫人恨不得把舌頭都吞下去。
三個大男人頭碰頭地擠在一起,一人捏著一塊饃饃沾湯汁,還把臘肉夾在兩塊饃中間,大口大口吃得急切。最後剩一點湯底,俊偉男子鳳目一瞪,另兩人便不敢動了,含淚看著頭領把饃饃掰碎扔進碗裡,唏哩呼嚕吃得一乾二淨。
趙六把碗退回去時麵皮都是紅的,無他,這碗太乾淨了,比人家用水洗過的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