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娘37(完)(1 / 2)

想想之前的太平盛世、繁華景象, 看看眼下的烽火連天、山河破碎, 林淡發現自己再也做不到冷眼旁觀。她把埋藏在山洞裡的一個酒壇子挖出來,幾經輾轉到得前線,欲與威遠侯見一麵。

“你說誰想見本侯?”威遠侯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回侯爺,林淡林掌櫃想與您見一麵。她在軍營外等了您二十多天,若非今日我出營的時候正好看見她,還不知她要等到何年何月。”威遠侯的侍衛頭領曾經天天跟隨主子去家鄉菜館吃飯,又怎會不認識林掌櫃。想當初侯爺病情加重, 瘦得不成人形, 還是靠林掌櫃的好手藝把他的身體補回來的。

“她一個孤身女子,不好好在家裡待著, 跑到邊關做甚!”威遠侯眉頭緊皺, 似有不悅,卻還是匆忙站起來, 親自去門口接人。

“侯爺, 多年不見,您彆來無恙?”林淡微笑行禮。

“彆站在這裡,隨我去帳中。”威遠侯一路念叨:“你怎麼跑過來了?路上有沒有遇見危險?這裡可不是好地方,再過不久可能會血流成河、屍橫遍野,你還是快些離開吧, 我派人護送你。”

“侯爺,我是來給您送禮的。”林淡把懷裡的壇子放在桌上。

“這是什麼酒?”威遠侯終於露出近日來的第一個笑容。自從他習慣了在家鄉菜館吃飯,便很少再喝酒,因為林掌櫃不讓。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那般聽話, 可事實證明林掌櫃的話不能不聽。他本已沉屙難愈、日漸衰弱的身體,竟然在林掌櫃的精心滋養下漸漸康複了,否則,這世上早已經沒有威遠侯這個人。

“這是您心心念念的千日酒。”林淡把清澈的酒水倒進空碗裡。

“我們分開未滿三年吧?好你個林淡,說什麼釀造千日酒最少也得耗費三年,那你這壇酒又是從哪裡來的?你故意誆我呢!”威遠侯沒好氣地瞪眼睛。

“這是我存在彆處的酒水,已經埋了五年。”林淡淺笑道:“然而我今日來,送的卻不是這壇酒,而是酒裡的東西。侯爺您看。”

威遠侯定睛一看,卻見清澈的酒水裡竟然淌出一條細長、粉嫩的肉蟲。這蟲子一出,本就醇厚香濃的酒液竟散發出更為霸道的氣味,叫整個營地都能聞見。且不提他自己有多麼垂涎欲滴,就連站在帳外的親兵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然後晃了晃腦袋,仿佛喝醉了一般。

“這是酒蟲?”威遠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沒錯。隻有頂級的酒水才能孕育酒蟲,把它放進清水裡,過一會兒,這清水也能變成一碗美酒。”林淡把酒蟲撈出來,放入裝水的碗裡,少頃,碗口竟然飄出濃濃的酒香。

威遠侯深吸口氣,頓時朗笑起來:“林淡,我喜歡你的禮物!”

林淡卻斂了眉目,徐徐道:“可是侯爺您知道嗎?酒蟲可活在美酒之中,亦可活在清水之中,然而若是將它放入渾濁的液體,它便會立刻死去。”她邊說邊把酒蟲撈進空碗裡,又倒了一些褐色的茶水。隻見那酒蟲劇烈翻滾起來,頃刻間就僵直了,然後慢慢化成一股血水。

威遠侯狂喜的心情瞬間跌落穀底,一雙鷹目怒視林淡,仿佛氣得狠了,卻舍不得責備她半個字。酒蟲再珍貴,到底比不上這個人在他心中的分量。

林淡毫不怯弱地回視,繼續道:“侯爺,大言不慚地說,我這雙手能化腐朽為神奇,無論多怪異的食材,到我手裡總能變成美味,可是有一種東西,無論我多麼努力,也沒有辦法使它成菜,您知道是什麼嗎?”

“是什麼?”威遠侯耐著性子追問。

“是觀音土。我一路走來,見得最多的是血流成河、餓殍遍野,人們流離失所,朝不保夕,餓極了什麼都吃,大把大把的觀音土抓起來往嘴裡塞,然後撐破肚皮死去。您嘗過觀音土的滋味嗎?您知道無家可歸,命在旦夕的感受嗎?大楚國的人們,就像這條掙紮在渾濁液體裡的酒蟲,早晚有一天會化成血水。侯爺,您來邊關打仗,保衛的到底是什麼?”

威遠侯正想答話,卻被林淡打斷:“您保衛的是皇權,是皇帝,是他對大楚國的絕對統治。您自詡忠心,可除此之外,您卻看不見掙紮在皇權下的黎民百姓。若是您果真從後方夾擊湯世子與小郡王的聯軍,匈奴的鐵騎便會直入中原,踏碎山河。屆時,皇帝割幾座城池就能保住自己的皇位,可誰又能看見在這幾座城池裡掙紮求存的百姓。匈奴人的劣根性,您不是不知道,他們隻知侵略,不知治理,他們會大肆收割城中百姓的生命,把所有人都殺光,把所有房屋都燒毀,甚至連雞犬都不留。占了這幾座城池,他們會越來越強大,而失掉城池又四分五裂的大楚國卻會越來越衰弱,不出五年,又一場大戰還會在兩國之間爆發,這一次,誰能救百姓,誰能救天下,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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