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何落魄與我何乾?我的對手從來就不是她。”始終沒能發現林淡的身影,孟仲心裡有些不安,卻又按捺下去。這一次,他倒要看看林淡如何翻身——
三個月後,林淡終於完成了雲霞布和月輝布的繡製,正準備好好休息幾天,卻聽見隔壁傳來嘈雜聲。她正準備爬上牆頭看一看,卻見孫伯火急火燎地跑進自家後院,眼眶紅彤彤的。
“林姑娘,公子出事了,求您去看他最後一眼吧。”
“你說什麼?”林淡尚未來得及追問,跟在孫伯後麵跑進來的張惠已經嚇呆了。她萬沒料到孫伯堅持要見自己女兒,為的竟然是這種事。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說沒有就沒有了呢?
林淡立刻摘掉袖套往外走,“他在哪裡?我去見他。”無論孫伯為何提出這種奇怪的要求,她都義不容辭。
二人飛快走出大門,就見杜如煙已經等在馬車上了,眼睛又紅又腫,顯然哭過,雙手一直在打顫,仿佛快要崩潰。林淡立刻把她抱進懷裡輕輕拍撫,堅定道:“我們先去看看你哥,或許情況沒有那麼糟糕。哭是沒有用的,越是在這種危急時刻,越是要鎮定,否則怎麼想辦法救人?”
杜如煙連忙抹掉眼淚,用力點頭。隻要有林淡在,她就不怕了。
孫伯一邊趕車一邊解釋:“公子為了救大皇子,被倭寇射中一箭,箭頭紮進左胸,與心脈近在咫尺。如今大皇子已把公子帶回去救治,公子說想見見你們,讓我把你們帶過去。”說到最後,孫伯已是嗓音哽咽,難以為繼。
杜如煙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哭出來。
唯獨林淡最為鎮定,徐徐道:“與心脈近在咫尺,也就是說未曾真正傷到心脈?人還有救,你們彆著急,先去看看情況再說。”
“好好好,我們不著急。有救的,肯定有救。”杜如煙慢慢恢複鎮定,再去看林淡平靜的側臉,竟覺得安心很多。若是沒有林淡,她完全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辦。
與此同時,杜如鬆正指著自己胸前的箭矢,勉力開口:“大夫,林姑娘和我妹妹快要來了,煩請你把露在外麵的箭身剪掉,再給我披一件外袍,我怕嚇著她們。”
“剪掉了箭身,待會兒我怎麼把箭頭拔.出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大夫搖頭拒絕,表情有些憤怒。
大皇子紅著眼眶說道:“若是能順利把箭頭拔.出來,你就能活,你現在彆想那些有的沒的。”
杜如鬆搖頭苦笑,已然明白自己將麵臨什麼。箭頭本就帶著倒鉤,拔掉的時候必定會剮出一層血肉,而他的傷口與心脈隻有半寸之隔,這一拔,心臟必定會破,人又哪裡能活?除非大夫能不拔箭頭,而是直接將它插.入更深的地方,再刺破背後的皮膚,將它抽.出。可是,這種操作手法難度卻比拔.出來更大,誰也無法保證在插箭的過程中能保持力度和雙手的穩定。倘若力度時強時弱,雙手左搖右晃,箭矢同樣會在體內晃動,形成更大的傷口,隻要稍微偏差一點,碰到心脈或是其它血管,同樣是死路一條。
想到這裡,杜如鬆看向大皇子,表情十分自責:“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我不應該讓如煙和林姑娘看見我這副模樣。算了,你把她們送回去吧。我若是死了,求你好好照顧她們。”
大皇子咬牙道:“你若是死了,我也不會管她們,所以你最好給我活著!人已經來了,還送回去乾嘛,有她們在一旁看著,你舍得死嗎?你給我振作起來!”
大夫不無遺憾地搖頭:“若是這一箭力道能夠再大一點,直接穿過杜公子的身體射出去,傷口就好處理得多。我觀這一箭未曾傷到心脈,但我們若是硬要把箭頭拔.出來,反而會加速傷情的惡化。唉,老夫從醫數十載,還未見過如此棘手的狀況。這箭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難啊!”
杜如鬆想要擺手,卻發現自己已經沒力氣了,隻能閉上眼睛苦笑:“那就留著它吧,等我見了如煙和林姑娘再說。”他原本不該把林淡找過來的,但在臨死之前,他卻那般渴望能再見她一麵,渴望到隻要一想起她,心臟就還能繼續跳動。
他在心底默默告訴自己:罷了,且自私這一回吧,反正隻有這最後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