輿情就是這樣,哪怕梅子的病是她自己想不開弄出來的,隻要彆人沾了邊,那就是彆人的責任。某些時候,大家不是分不清是非黑白,隻是習慣了道德綁架。林淡的出發點是好的,心也是好的,可是誰會在乎?這個人若是死在她手裡,那就是她的錯。
林淡不管所謂的人性是怎樣的,也不管後果如何,這種事她敢沾手,自然是因為她有百分百的把握。快速把血跡洗乾淨之後,她拿出酒精仔仔細細把手指擦了一遍,然後打開醫藥箱,取出一個扁平的盒子,盒子裡裝著一套長短不一、粗細不同的金針,是她專門找匠人定製的。
把每一根金針都消過毒之後,她再次進入昏暗的磚房。
總導演被幾個老太太抱住手腳動彈不得,隻能大聲喊道:“林女士,不能再耽擱下去了!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你沒有把握千萬彆沾手!”
說話間,又一盆血水端了出來,梅子呼救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終致一片死寂。
總導演臉色一片慘白,心裡連連念道:完了完了,人恐怕已經死了,這下是真的完了!老金,你說你策劃什麼節目不好,偏偏要策劃直播,這下有人在節目中死了,還跟你請來的嘉賓有直接關係,我看你怎麼辦!總局爸爸非得毀掉你的飯碗不可!
想到這裡,總導演膝蓋一軟,竟一屁股坐在地上起不來了。
觀眾看他十分可憐,不禁同情道:【金導的一世英名已經完了!他真的很倒黴,是活生生被白芷蘭的媽媽拖累死的!】
【總局的□□一下來,這個節目組從上到下誰也跑不了!】
【太憋氣了,明明有時間救人,白芷蘭的媽媽和那些老太婆偏不讓!愚昧!】
【你們彆把責任全推給白芷蘭的媽媽,我說一句公道話,白芷蘭的媽媽來了沒幾分鐘,孕婦已經流了兩盆血,而且血崩一點都沒控製住,就算時間半點不耽誤,真把人抬上了車,走不出二裡路結局還是一樣!孕婦的死跟她沒有關係!】
【是的,這是人力不可挽回的。血流得太多太急了,根本撐不了多久,除非大羅神仙來了,否則誰也救不活梅子!這就是生活在偏遠鄉村的壞處,交通不便,人得了病,拖也把你拖死!】
【彆幫白芷蘭的媽媽洗地了!她無證行醫把人治死了,這是事實,她是要承擔刑事責任的!這下她非得坐牢不可!】
【按照我國法律,無證行醫致人死亡,最高能判十年有期徒刑!】
【活該!這就是她罔顧人命的代價!】
在觀眾憤怒的指責中,方老太終於在安重櫻和白芷蘭地攙扶下走進家門,張口便問:“我家梅子呢?”
“還在裡麵,沒事的。”一位老太太.安慰道。
“什麼沒事?剛才還有聲音,現在一點聲音也聽不見了。人恐怕已經死了!”總導演像個孩子一樣哭起來,眼淚鼻涕嘩嘩地流。
方老太嚇癱了,眼睛一翻就倒在了地上。
攝像師猶猶豫豫地去摁關機鍵,卻聽安朗沉聲道:“繼續拍,出了事我負責。”
攝像師又把手縮回去了,低不可聞地道:“安總,恕我直言,現在已經出了人命,而且還是當著全國觀眾的麵,這事鬨得太大了,恐怕連您也兜不住。”
他話音剛落,就聽白芷蘭激動地喊起來:“你說什麼?人已經死了?可是我媽媽還在裡麵!”沒人比她更了解人性和輿論能惡毒到何種程度。在這個谘詢發達的世界,輿論的狂潮一旦形成,殺死一個人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
她膝蓋一軟,差點也攤坐下去,卻被安子石暗暗握住胳膊,用力拉了一把。
“先彆慌,進去看看情況再說。”他低不可聞地道。
白芷蘭訥訥點頭,然後高一腳底一腳地朝磚房跑去,手剛碰到門板,一名老太太就先出來了,笑嘻嘻地說道:“血止住了,快來兩個人幫梅子清理一下滿身的血,待會兒好送她去醫院。”
林淡緊隨其後,麵容還是那般沉靜。
“人沒事?”白芷蘭顫聲道。
“沒事,裡麵血氣重,你一個姑娘家最好不要進去。”林淡擺手道。
白芷蘭伸長脖子往裡一看,然後便順著門框一屁股坐在地上,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看見她的反應,總導演懵了,安子石和安重櫻懵了,就連義憤填膺的觀眾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