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再看林淡,曾毅軒一點兒也不覺得她傻,反倒發現她渾身上下都在發光。毫無疑問,她是他見過的最美麗的女人,無論是外在還是內在。
林淡握著尚有餘溫的牛奶杯,平靜道:“我不是傻,我隻是在做我應該做的事。”
曾毅軒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眼睛亮晶晶的。
曾鎮淵早在林淡開始述說往事的時候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他蔚藍的眼眸此刻竟變成了略帶暗沉的墨藍色,一字一句說道:“林小姐,你真的讓我很驚訝。”原來有人可以為了一份恩情做到這個地步;原來有人可以如此無怨無悔地付出。若是他當年救下的人不是歐陽雪,而是林淡,結果會怎樣?
曾鎮淵不想拿任何人與歐陽雪去進行對比,可是他忍不住。麵對歐陽雪的抗拒,他會非常惱火,卻也十分愧疚。他常常在想,自己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錯?可現在,麵對同樣遭遇的林淡,他才猛然發覺,自己何曾虧欠過歐陽雪半分?他把最好的一切捧到她麵前,她可以不接受,卻也不能因此怨恨他。他或許沒有給過她選擇的權力,但是在接受他幫助的那一天,她卻擁有拒絕的權力。
她完全可以對他說:抱歉,我不需要你的幫助,因為我無法回報你。那麼他一定會放手,他曾鎮淵何曾強迫過任何人?
這些日子,他每時每刻都在煎熬中度過。他不斷地反省自己是不是太過逼迫歐陽雪,以至於讓她走上了絕路。但現在,他被情愛蒙蔽的眼睛陡然清晰了,被懊悔和沉痛折磨的心臟陡然解脫了。看著坐在自己對麵,顯得那樣從容不迫、雲淡風輕的女人,他覺得一切都豁然開朗。
他忍不住笑了笑,直言道:“林小姐,你是一個好女人,汪駿配不上你。我很欣賞你,也不忍心為難你,這樣吧,你把這瓶酒喝光,我就放過汪家怎麼樣?隻要汪家在美國投資的新能源汽車公司被解禁,免除了10億美金的巨額罰款,汪家完全可以在國內申請破產,去海外繼續發展。想必你也察覺了吧,我看中的獵物一直是金鼎,即便你擾亂了我的布局,我照樣有辦法拿下它。隻要我不放手,汪家絕不會有機會逃脫。”
林淡盯著桌上的伏特加沒說話。她當然知道曾鎮淵有千百種方法得到金鼎。瑞豐已經破產,它在金鼎的股權將麵臨清算,隻要曾鎮淵在華國找一個背景乾淨的代理人收購這些股份,他照樣能把金鼎收入囊中。憑他的人脈和手段,願意為他效力的人多得是。
金鼎依然處於危局當中,這一點林淡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緩緩伸出手去拿酒瓶,卻被韓旭用力握住手腕,沉聲道:“你彆衝動。”
曾鎮淵目光閃爍地看著林淡。
曾毅軒不忍道:“哥,算了吧,你彆為難林小姐。”
林淡拍了拍韓旭的手背,輕笑道:“我沒有那麼傻,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曾先生,您不會為了一瓶酒放過瑞豐和金鼎,這一點我清楚,您也清楚。那是關乎到幾千億美金的龐大市場,是您誌在必得的獵物。您若是真的因為一瓶幾千塊錢的酒便放棄了這樣一宗大生意,我會懷疑您的腦子有問題。而我選擇相信您並喝下這瓶酒,我也會懷疑自己的腦子有問題。”
林淡靠倒在椅背上,徐徐道:“您不必逗弄我,我們均已在局中,您出招,我接招,直接一點會更好。”
韓旭這才放開她的手腕,眸色暗沉地去看曾鎮淵。
曾鎮淵打開那瓶伏特加,倒了滿滿的一杯一口飲儘,輕笑道:“林小姐果然擅長打直球,我已經很久沒見過像您這樣真誠不作偽的人了。能認識林小姐我很高興,這杯酒我敬您。不瞞林小姐,我最近已找到了合適的代理人,不久之後便能入主金鼎,林小姐想救金鼎一定要快,我等著您出招。”
他蔚藍的瞳仁閃爍著亮光,眉眼舒展的樣子顯得很輕鬆愉悅,與初見時的冷冽完全不一樣,像是一塊冰,忽然之間就融化了。
察覺到兄長久違的好心情,曾毅軒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林淡頷首道:“我明白了,我會不惜一切代價阻止曾先生的並購。時間緊迫,我就不陪曾先生吃飯了。”話落起身便走。
韓旭連忙跟上去,用手虛扶著她纖細的腰,又用另一隻手隔開迎麵而來的侍應生。
曾鎮淵舉手喊道:“林小姐,我建議您把孩子打掉,這一切對您來說太沉重了。”這是他頭一次對一個剛見麵的陌生人產生如此深刻的好感,也是他頭一次設身處地地為旁人考慮。喝下這瓶酒,林小姐就能甩掉這個孩子得到解脫,沒有人會因此去指責她,但是她不為所動,在逃避和承擔之間,她選擇了承擔。
林淡步伐沒有一絲停頓,徑直走遠了。
曾毅軒好奇地問道:“哥,你說林淡這次能救金鼎嗎?”
“瑞豐的資產三天後就要拍賣了,其中包括它在金鼎的45%的股權。如果林淡能在三天之內湊夠三億資金,尚且有機會跟我爭一爭。”曾鎮淵切下一小塊鵝肝放進嘴裡品嘗,末了歎息道:“剛才我應該挽留林小姐的,這家會所的西餐做得很好,林小姐應該會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