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淡現在很好,正蹲在地上仔仔細細地磨一把尖刀,時不時用指腹試探刀刃的鋒利程度,表情很認真。兩名土匪原本還虎視眈眈地盯著她,見她隻顧生火、燒水、磨刀,期間一句話都未曾與兩個小丫頭說過,更未曾鬼鬼祟祟地探看四周環境,慢慢也就放鬆了警惕,坐到一旁閒聊去了。
兩頭牛長得十分健壯,毛皮也被侍弄得很好,顯然是從山下搶來的耕牛。
林淡磨好刀,繞著兩頭牛走了幾圈,上上下下摸索一番,似乎在挑選下手的對象。兩名土匪見她終於準備宰牛了,連忙圍攏過來看熱鬨。殺牛可是一樁技術活,身體強健的男子三五個聯合起來往往都搞不定,更何況一個女人?
兩名土匪也不說幫忙,隻站在一旁冷笑,目中滿是惡意。
但很快,林淡的舉動就讓他們心中發涼。隻見她挑中其中一頭牛後便讓兩個小丫頭把另一頭牽走,用布條蒙住眼睛,免得它受刺激發狂,然後一刀捅.進牛脖子,切斷了頸動脈,隨即退走,舀了一瓢水,慢條斯理地衝洗染血的刀尖。
離她五米遠的地方,那健壯的耕牛已緩緩倒下,連叫都來不及叫一聲,脖子裡飆出一大股一大股鮮血,飛快染紅了地麵。
兩名土匪看傻了眼,林淡卻沒歇著,等血放完便用開水燙牛皮,刮毛,最後還有一些毛樁刮不乾淨,兩個小丫頭就拿燒紅的鐵棍去烙,皮肉焦糊的味道伴隨著滋滋的響聲,令人頭皮發麻。
徹底弄乾淨牛毛後,林淡便把刀尖捅.進牛肚子,極其利落地劃開,內臟瞬間流了一地,被她分門彆類放入陶盆,又從關節處入刀,三兩下把牛肢解。一頭三百多斤的耕牛,她處理起來隻用了一個時辰不到,下手既狠又準。
兩名土匪完全不敢再輕視她,縮手縮腳地站在血泊外,心裡不約而同地忖道:這種女人還是繼續當廚子吧,不能弄上床,否則哪天被她抹了脖子都不知道。
“兩位大哥,你們寨子裡有多少人?”林淡把最後一塊牛肉丟進陶盆,狀似不經意地詢問。
“你問這個乾什麼?”兩名土匪心裡發毛,對她自然更加戒備。
“知道有多少人我才好煮飯,否則分量少了大家不夠吃。”林淡用帕子擦拭臉上的血點,表情十分平靜。
這個理由非常充分,兩名土匪在心裡數了數,答道,“有二三十張嘴,你多煮一點。”
林淡點點頭,不再多問,與兩個小丫頭把牛肉抬進廚房,切成兩寸大小的方塊,用醬油、料酒、飛鹽等調料醃製,又把牛蹄、仔蓋、肋條、牛骨等食材一一處理好,放著備用。
“師父,咱們怎麼逃出去啊?”兩個小丫頭憋不住了,湊到她耳邊小聲詢問。
“先把這頓飯做好。”林淡認真剝蒜,表情沉穩。
兩個小丫頭再怎麼慌神也無用,隻好認命地去清洗配菜。
一個時辰後,牛肉醃好了,林淡把半壇子菜油倒進大鍋,燒至八成熱再徐徐倒入牛肉,用鍋鏟翻炒,炒到肉質半熟便撈出來放在一邊備用,剩餘的油倒掉,洗鍋,再添新油,投入薑片、蔥絲煸香,再入半熟的牛肉,又加醬油和八角等料,繼續翻炒,一刻鐘後加水熬煮,等湯煮開便把多餘的柴火撤出灶膛,用小火慢燉。
燉牛肉做得差不多了,她又把牛蹄筋洗淨,切成條,入鍋炸,這是打算再做一道紅燒牛筋。兩個小丫頭已經徹底服了,萬沒料到師父連進了匪窩還不忘做菜,也不知她是怎麼想的,到底是命重要還是做菜重要?
永定侯是個老饕,舌頭比大部分廚師還靈,哪裡會嘗不出兩道雞蓉菜心的好壞?但他偏偏說兩盤菜都差不多,這是想偏袒林淡,也是為了保全林寶田的名聲。但他兒子是個小饕,舌頭比他還靈,性格又耿直,這才逼著林淡認了輸。
比試當天京城老饕來了一大半,看客也有不少,林寶田打拚多年才創下的盛名算是保不住了。如今外麵已經傳遍了,大家都罵他是個忘恩負義,欺師滅祖的小人,齊氏和林淡若是離開侯府,還不得被欺負死?
齊氏也害怕麵對流言蜚語,聽說能繼續留在侯府,當下便鬆了一口氣。
林淡是個沉穩理智的人,也非常善於審時度勢。她知道與齊氏繼續留在侯府才是最好的安排,無論是她還是之前的林淡,對侯府外的世界都不了解,貿然出去可能連自己都養不活,又如何養活病弱的齊氏?但有種更為強烈的直覺告訴她,若是果真留在侯府,將會有許多不好的事情發生。她雖然不記得自己的真實身份和過往經曆,卻依然毫不猶豫地選擇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