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蘭在信上說,胤禛被留在了熱河行宮。
是的!隻有他一個人被留下了,康熙等人此時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這其實也不難理解,時疫之症,非同小可,一旦感染不僅危及自身,更是極易過人,一個弄不好,一室,一鄉,一縣,說不定人人都會感染。康熙乃天子,萬金之軀。豈能因此犯險,故而隻能留下太醫和充足的人手照看胤禛,禦駕則是按行程返京。
這大概是萌萌和春嬌跑的最“暢快”的一次,胤孝絲毫不在乎自己被磨的出血泡的大腿,也不在乎被顛簸的快要裂成八半兒的屁股,他是快馬加鞭,日夜兼程,終於在六天之後,奇跡般地抵達了熱河行宮。
老實說,下馬的那一瞬間,他身子都軟了。
既是疲累也是害怕。
唯恐自己一到地方,看到的是他哥的屍首。
“不可、王爺您不能進去!”攔在胤孝身前的是留守在此處的八旗士兵。
我千裡迢迢的從京城趕來,豈能不進去?胤孝急了,剛想要拿出王爺款來怒斥他們退下,不料想一道淒厲的哭音猛然由遠至近的狂飆而來,胤孝抬頭一看,呦嗬!這不是蘇培盛嗎?
“十一爺,十一爺,您總算來了,嗚嗚……四爺他,四爺他……”蘇培盛雙眼血紅,臉上口鼻處蒙著塊白布巾,見到胤孝出現在此處,既是驚駭又是驚喜。
然而胤孝見狀心中更急。
當下再顧不得其他,直接瘋了似的選擇硬闖,守衛在此的士兵到底怕傷到這位尊貴的主子所以一個不留神,就當真被胤孝得逞了。十一阿哥拽著蘇培盛的胳膊,急急忙忙地說道:“我哥他怎麼樣了,快點帶過去看看啊!!”
胤孝心急如焚,好似熱鍋上的螞蟻,急的腦門上都蹦出了蚯蚓似的青筋。
胤孝被蘇培盛“全副武裝”後直徑帶到了一間屋子,普一進來,胤孝就有一種頭暈目眩之感。濃的發澀的中藥味,空氣中漂浮的惡臭味,還有那種形容不出來,但你卻能真實感覺到的病氣的味道。
然而這還不是最槽糕的,最糟糕的是他哥現在的情況。
胤孝幾乎不敢相信此時躺在床榻上的這個人會是胤禛。
他消瘦的實在厲害,整個人幾乎都脫了形,一身白色的中衣空空蕩蕩的掛在身上,讓他活像是一隻骷髏架子。
“哥!”胤孝心中難受的厲害,忍不住撲在床邊,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他這一哭,旁邊的蘇培盛也跟著哭了,再然後,屋子裡伺候的五六個下人也開始跟著哭,一時之間,這屋中簡直是哭聲震天。
不知道的還以為胤禛已經沒了呢!
“十一爺?”大約是被這淒厲的哭聲給嚇著了,一個端著藥碗的女子滿是驚詫的從屏風後頭繞了出來。胤孝淚眼朦朧的看了她好幾眼,方才認出,她是那位鈕祜祿格格。
胤孝抹了抹眼淚,抽抽搭搭的問道:“這段時間都是你在四哥身邊服侍?”
鈕祜祿.雲珠應了一聲。
她不服侍也不行啊,此次木蘭秋獮,雍親王府後院就她一個女人隨行。
不知道是不是這滿屋子哭喪的聲音影響到了胤禛,就在此時,非常意外的,他居然從長達數日的昏睡中清醒了過來,雙眼無力的睜開一條縫隙,露出了滿是渾濁的眼白,胤孝見狀嗷地一聲又撲了了過去,趴在他耳邊一個勁兒的叫著哥。
就這樣過了大約三五分鐘的時間,胤禛微微動了動嘴唇,那樣子似乎再說:你怎麼來了?
胤孝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哭的滿臉都是淚花,他說:“哥你彆害怕,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胤禛聞言心裡卻湧起濃濃的苦澀。
真的能好嗎?
沒有人比他更能察覺,生命力從身體裡快速流逝的感覺。
“想想你的宏圖大業啊!”眼見胤禛居然有放棄之念,十一阿哥立刻急了起來:“想想你的那些還未實現的理想,要是真就這麼死了,你做鬼也不會甘心吧!”
胤禛聞言已經瘦的隻剩下高聳顴骨的臉頰猛地一抽。
是的,他不甘心啊!
“總之,你一定會好的。”胤孝接過鈕祜祿氏手裡的湯藥,一邊哽咽著一邊開始給他哥哥嘴裡喂:“快點喝下去!”
胤禛的情形實在不能說好。
嘔吐、高熱、極度的消瘦,以及越來越長時間的暈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