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梗著脖子彆過頭。
“喲,寧死不屈是吧。”看少年眼神幾番閃躲,胡以白俯下身,拍拍他肩膀露出一抹陰冷的笑:“我們都是專門抓鬼的術士,正好你身上魔氣鬼氣兼具,是難得的好材料。到時候把你和那個小女鬼一爐煉了。”
“你敢!”他一甩手中的拂塵,企圖纏住胡以白的脖子,沒想到胡以白抬手一擋,拂塵立刻被一寸寸冰淩包裹,下一瞬哢嚓一聲,碎成了一地冰塊。
胡以白歪頭看他那張氣鼓鼓的小臉:“趕緊說吧,識時務者為俊傑沒人教過你麼?”
少年最討厭他這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悶聲悶氣道:“我不認字!”
胡以白嘶一聲:“不認字你還有理了。”
說著他看向地上的碎冰,撿起一塊,發現拂塵上居然有宮中的紋印,頓時有些疑惑的看向後者。
方才他還以為這拂塵是什麼法器,可如今結合少年的一身裝束,他才陡然反應過來,這分明是宮中的太監服。
他再看向少年時,恍惚明白了什麼。
入不了軍營,沒辦法掙銀子給小石榴贖身,去進宮當太監似乎也是一個選擇,這是普通人進宮最容易的辦法了。
胡以白奇怪道:“你進了宮,為何又會去溪城?”
小石頭聞言神色一暗,默了一瞬道:“一個月二兩一錢銀子,隻要乾兩年就能攢夠五十兩,可到底人算不如天算。後來溪城鬨瘟疫,劉總管奉命去督察賑災,我剛入宮不久,自然被推到了前麵跟他隨行。其實劉總管根本都沒進城中,都是我來來回回的去溪城把情報傳回來,路上被一個乞丐抓傷了手,直接死在那了。”
胡以白:“那你回來為何不去見她?”
這個她,自然是小石榴。
小石頭盯著碎了一地的拂塵,緩緩握緊了拳頭:“我,我不想見她。”
他現在男不男,女不女的,像個怪物一樣,有什麼臉去見她?
其實從他打算進宮當閹人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沒奢望過跟她在一起了。
胡以白笑了聲:“可她一直想見你呢。”
說著拿起那隻手絹,朝他麵前一拋,“你看那是誰。”
看著手絹緩緩顯現出一個少女裙擺翩躚的姿態,小石頭有些發楞,繼而惶恐的趕緊抬起袖子遮住臉。
他不想讓心上的女孩看自己如今這張塗滿□□的閹人臉。
一隻白淨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小石頭不停搖頭:“不不,彆看我!彆看我!”
小石榴鬆開他的胳膊,緩緩蹲在旁邊,湊到他耳邊輕聲道:“五十兩銀子攢夠了,我們就回家吧。”
“……”他側頭看去,看著少女下巴抵在膝蓋上,笑眯眯的看他,一如三年前,他最後一次去找她。
當時她的表情就跟現在一模一樣。
隻不過那句話是自己說的。
……
“五十兩銀子攢夠了,我們就回家吧。”
“嗯,那以後每天晌午我都坐在窗欞上,你路過看我一眼就好,不要再花錢進來了,把錢都攢下來我們好早點回家。”
少年笑彎了眼:“好。”
那一次見麵,兩人還懷抱著對未來的無限憧憬,誰都未曾想到,下一次再見,他們都變成了孤魂野鬼。
不過總歸是見到了不是麼。
看著兩個小孩抱著哭成一團,胡以白站起身,走到鳳翎身邊蹭了蹭鼻子,年紀大真看不了這個。
小石頭拍拍小石榴的後背,忽然把女孩分開:“隻是我下輩子不能跟你在一起了,我……”說到這他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可還是不得不告訴女孩真相:“我病死在溪城,他們直接把我就地焚燒了,可我的那個沒一起燒過來,我,我陰曹地府投了胎,下輩子還要當個閹人,我不想再耽誤你了!”
此話一出,胡以白跟鳳翎對視一眼,嘴角都不禁有些抽搐。
胡以白忍不住出聲道:“誰告訴你下輩子還會這樣的?”
小石頭一臉理所當然道:“不都是這樣麼,太監都是要把那東西一起下葬的,這樣下輩子才能當個完整人,不然這輩子是太監,下輩子是太監,永遠都是太監。”
胡以白這次真的忍俊不禁了,“照你這麼說,這輩子斬首的人,若是頭沒一起埋,下輩子一出生就無頭了?彆信謠傳謠了,人的生老病死、福壽災禍都是有因果和定數的,跟燒沒燒有狗屁關係。趕緊把幕後主使交代清楚,我好放你倆天亮前去投胎。”
小石頭被說得一愣一愣的,似乎還有些不可置信:“真,真的?”
胡以白:“真的假的,待會你見陰差一問便知。”
小石頭似乎豁然開朗,忽然站起來生氣道:“原來那王八蛋是騙我的!”
說著從心口把一團黑乎乎魔氣纏繞的球體挖出來,狠狠擲在地上:“他跟我說隻要用這個散播疫病,讓病患滿三百人,就能幫我重塑完整的身體,奶奶熊的原來是誆老子的!”
胡以白一招手,將那團球狀物拿到手上,眉心微凝:“這是誰給你的?”
小石頭:“不認識,一個長相很普通的男人,沒什麼明顯特征。”
說到這他又補了一句:“當時我不相信他能重塑身體,結果他把手割破,放了幾滴血,死老鼠碰了他的血都能活過來!”
胡以白用觀微看到了魔種的三相兩儀,正常的魔種都是兩相兩儀,三相三儀,亦或是四相四儀,總之一定是對稱的。
因為不對稱根本無法形成魔種。
隻有一種情況,除非這魔種是人為煉化的。
胡以白一把捏碎了魔種的外層,魔氣頓時四溢而出,他迅速捏訣將破碎的魔種封凍起來,凝成了一個冰球。
轉身交給鳳翎:“魔核被我破壞了,把這個寄回去做參考,醫修院那邊能更快點。”
魔種遞過去半天,鳳翎的手卻遲遲沒伸過來,正當胡以白以為他又在為剛才的事鬨脾氣時,一抬眸,才發現鳳翎怔怔望著他,瞳孔中滿是深深的赤色。
嗯?
他的眼睛怎麼變紅了?
隨後隻感覺腦內一陣眩暈,仿佛意識突然被切斷,胡以白才意識到,原來是自己的眼睛變成了紅色。
手中的冰球當啷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在清脆的炸裂聲中,他的身體緩緩墜落下去,掉進了一個懷抱。
“胡以白!”
“鳳……”
“彆睡!”
“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