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以前,天道亂,仁德滅,秩序崩,和光神君橫空出世,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匡扶正道,誅殺上古魔物三十三頭,魔界潰散,人界乾坤定,自此,天下安瀾。
和光神君親創和光宗,是為天下第一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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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位麵意識開始恢複,位麵生機亦開始複蘇,天下大定,人界修士與凡人和平共處。
溫如瑾在收了一個徒弟,又抱回來第二個徒弟之後,生活就往“宅”不斷趨近。
然而,這一日,竟有散修前來求見,自言有要是相求。
若是一般散修,溫如瑾自然可以拒絕接見,然而這是一名化神期的散修,修真界強者為尊,更何況這名散修也曾為本界秩序恢複鞠躬儘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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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山樓閣,璿霄丹闕,祥雲縹緲,似有仙樂,中有往來修士,禦劍而行、乘鶴而飛,此便是和光宗。
散修是一屆外人,於這仙氣飄渺,氣勢磅礴的大殿,等待和光神君接見。
不過一晌不到的時間,他所等候之人便來了,不曾拿捏架子。
雖然來者神色平和,甚至收斂威壓,氣息將近於無,然散修仍不敢不恭敬:“見過神君。”
溫如瑾頷首,平靜道:“不必多禮,今日前來,所謂何事?”
音若玉石相撞,琳琅如仙樂。
化神散修垂頭,看著和光神君那有著銀色精致紋路的白色衣擺,閉了閉眼,竟雙膝跪下!
溫如瑾眉眼倏地一緊,能讓化神期修士下跪,看來所求不小。
散修恭敬行禮,雙臂舉過頭頂,而後匍匐在地,久久不起:“稟神君,百年之前,鬼界曾肆虐我人界,為劫吾大師兄,屠戮我萬象宗三千修士,在下……便是僥幸逃脫之人,如今天下大定,懇求神君前往鬼界……尋一人。”
溫如瑾微微頷首,答應了,涉及鬼界,這就是外交問題啊。唔,外交無小事,求他親自去,也確實說得過去。
“尋何人?”
“萬象宗首徒——希微子,吾大師兄。”
溫如瑾蹙眉,道:“而今百年已過,你大師兄,恐怕……”凶多吉少。
一個人修被綁到了鬼界,與羔羊跌入狼群無異。
化神修士竟落下淚來,哽咽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懇求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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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太過淒涼,當年赫赫有名的萬象宗,唯餘他一人而已。
他苟延殘喘至今,隻以“救吾大師兄於水火”“大師兄生死不知,吾不敢死”為執念,日夜督促自己,百年而已,修為竟已臻至化神。
溫如瑾心有不忍,而今他地位超然,人界修士,以他為尊,鬼界竟公然滅門奪人,他也必然應當將人搶回來。
他親自去了鬼界,卻未曾料到,與傳說中的希微子,就這般見麵了。
不知該說幸運,還是不幸運,希微子還活著,隻是,他舍棄了自己的玄體道軀,成了鬼修。
哦不,說是鬼修還不夠準確,希微子剛剛與鬼王大戰,鬼王敗北,被囚於木匣,希微子就是新任鬼王。
溫如瑾心道他還是來遲了,他來複仇,可希微子已經完成了複仇,他來要人,可希微子已經可以自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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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於這萬千花海之中,靜靜對立。
“和光……”
溫如瑾涼涼地看著他。
希微子微微一頓,抿了抿唇,心不甘、情不願地補上敬稱:“……君。”
溫如瑾頷首:“事已至此,你可還要隨我回人界?”
他莞爾一笑,比這夢魘之花還要更惑人,道:“自然是要回去看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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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光神君不虧為天下第一人,不僅單槍匹馬勇闖鬼界,不僅搞死了鬼王,還將昔年的希微子捧上了鬼王之寶座,甚至讓從不往來的兩界竟和洽地互通有無。
包子頭的女童躲在雕龍畫鳳的巨柱之後,偷偷摸摸地看著前麵兩個氣氛極為和洽的人,一人便是名滿天下,修士之首的和光神君,一人便是那新任鬼王,曾經的希微子,改號為同塵君的人。
女童戳了戳隔壁男修的腰,撇了撇嘴:“師兄,事情真的是這樣的嗎?”
湛兮抽了抽嘴角,沒說話。
“他們說什麼,師父不僅是專門跑到鬼界去接人,為了□□,還把鬼王給宰了,還把人捧上鬼王的位置,最後讓兩界互通有無,還把人給接回來了?這故事怎麼這麼神奇呢!?”夏小滿兀自嘰嘰咕咕。
湛兮已經開始翻白眼了。
夏小滿又道:“平日裡瞅著咱師父,也不是這麼個熱心腸的人呀?”
湛兮心道:他就是一條本質狗比的鹹魚!熱心腸個屁,都是外邊瞎吹牛!
“我覺得吧,師父是不是這麼古道熱腸已經不重要了,關鍵是這個希微子,哦不,現在應該說是同塵君了,他還要賴在咱和光宗多久!?”夏小滿憤憤不平。
“他已經住了半個月了!關鍵是還特彆厚臉皮,天天纏著師父,說什麼救命之恩,以身相許?我去,那全天下得多少人排著隊要嫁我師父?我們要是給師娘編號,三位數都不夠編的。”
湛兮眼皮直抽搐,道:“你不要聽外邊的風言風語,師父和我講過了,他到鬼界的時候,同塵君自己把鬼王打了個終身殘疾外加半死,然後囚-禁了,如今還天天壓榨人家的靈力滋養自己的魂體,至於鬼王之位,那是他自個兒爬上去了,不是咱師父捧上去的。”
夏小滿也是服了:“那外邊傳的都是謠言!?誰那麼閒著沒事乾,編故事呢?”
“還不是同塵君自個兒編的。”
“哈!?”夏小滿嘴角抽搐,“那師兄,你說他圖啥子咧?”
“他就是饞咱師父的身子,他下-賤!”
湛兮將包子頭的師妹給抱了起來:“咱不理他們了,自個兒練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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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師弟如今重建萬象宗,你若不願在鬼界居住,自可以回萬象宗去。”溫如瑾淡淡道。
然而彆看他表麵平靜,他心裡已經抓狂了:這同塵君擾民的能力,比他兩個狗比徒弟加起來還要恐怖,簡直是鹹魚的天生敵人!
論同塵君是一種怎樣神奇的生物——
鬼界嗷嗷嗷地哭著喊著求新任鬼王回去,他充耳不聞。
他親師弟重建宗門日夜盼著念著他回去,他無動於衷。
他就這麼賴在和光宗了!
“和光,你說的哪裡話,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同塵君如今已經可以做到,就算溫如瑾冷眼相待,他也絕不在稱呼對方的時候加“君”了,勢必要在稱呼上展現兩人的情誼非同一般。
那可不,能把自個兒堅持了百年的道號都直接改掉的瘋子,哪裡是常理可以揣測的。
溫如瑾已然無力應付:“我不曾救你。”請勿擅自加戲!
“可在我心中,你就是救贖~”同塵君捧著心臟,望著天邊,作朗誦狀,他淒淒慘慘戚戚:“若不是你,我又曾會有勇氣,重回人界。你雖不曾替我誅殺鬼王,卻將吾心,自深淵撈起。救命恩人,也不過如此了。”
溫如瑾隻覺得自己腦子突突突地疼:“停下,彆唱了,滲人。”
同塵君當即停止,含羞一笑,眉目含情脈脈:“那你可是答應我了。”